聂胜扛着一袋米,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沉重的米袋无时无刻不在压迫他的脊梁,,汗水顺着脸庞流下。好一会热,他终于把米袋搬到目的地——一辆卡车上。
刚把米袋卸下,聂胜瘫软在地上喘粗气,累得抬不起胳膊。他从小念书,偶尔外出运动,没做过这么重的体力活。
旁边,聂老头递过来半瓶水,“累了吧?来,喝点水。你先休息会儿。”转身继续搬运米袋。
聂胜攥紧了水杯,小小抿一口润润嗓子。清凉的水流划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随即,身体里传来一阵强烈的渴望。不够,水太少了,再多喝一点。
聂胜强行拧上水杯,不敢再喝。要知道,军区的水不是免费提供的,需要积分换。
虽然理智告诉他,米袋搬到一定数量才能换取积分。有了积分,他们才能买食物买水。他需要尽可能多搬一些,日子才能好过点。
但是此刻,他的手正不断发抖,说明他的确需要休息。
离开平安商队后,聂胜才明白它的好。
在新贵小区的时候,他何曾这样需要卖苦力。只要他一个人工作,就能养活两个人。而如今呢?他和爷爷两个人干活,可吃的喝的却不如以前!
聂胜情不自禁想起住水泥房子、睡硬板床的日子。军区寸土寸金,他和爷爷两人晚上通常只能和别人搭伙,四五个人一起在帐篷里过夜,睡在地上。
又休息了会儿,聂胜硬着头皮起身继续工作。搬米袋是力气活,光靠爷爷的那份工资,根本吃不饱。吃不饱没力气又要影响第二天搬运量,陷入恶性循环。
好不容易搬完了,商会会计算账,给每个人派发工钱。
轮到聂老头时,聂老头一数,嚷嚷道,“不对啊!应该是七个积分,七个硬币才对。怎么是五个?”
会计冷笑,“没算错,你今天的工钱就是五个积分。”
聂老头眼一瞪,“你敢剥削,随意克扣工人工钱?”
会计嗤笑,“不满意你可以别干。剥削?克扣?呵,外面一群人抢破头,希望进来干活让我剥削。”
“你……”聂老头刚想跟他好好理论,聂胜急忙一把拽过他,示意他不要开口,一边赔笑脸,“工钱没问题。我爷爷年纪大,算错了。”
会计不阴不阳道,“下回算对了再开口。让人听见了,还真以为我坑他。说话前,记得用脑子先想一想。商会不需要脑子不好的人干活。”
“是是是。”
“喏,这是你的三个积分。”
“好的好的。”
等会计走后,聂老头瞪着自家孙子,“干嘛不让我跟他理论?明明少了我两个积分,少了你一个积分。”
聂胜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你明知道他是商会老板的小舅子,干嘛跟他起争执。”
聂老头不服气,“老板小舅子就可以赖账了?你让我跟他理论。我们在军区,难道还怕他动手吗?”
“是啊,我们在军区。吃不饱穿不暖,没地方睡觉的军区。”聂胜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就算你赢了,他把积分补给我们,他有权利把我们辞退。没有工作,我们怎么活下去?争一时意气,把工作丢了,值得么?要不是我给人送了金镯子,别人哪肯让咱们在这工作?”
聂老头沉默不语,半响说,“不跟你扯了,我去排队领粥。”
聂胜苦笑,他知道聂老头心里不痛快。可是形势比人强,环境就是这样。他们一没关系,二没能力,除了低头,还能怎么办。
聂胜在聂老头后面排队。
等了好久,就快要轮到他的时候,忽然,一人大咧咧站到他面前。“行了,我有空了,你不用帮我排队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聂胜完全不认识他,但是已习以为常,嘴上顺从道,“好的。”然后去队尾重新开始排队。
最初他还想跟人争辩。可是某次看见一人抗争后,当时闹了插队的一个没脸。结果回家路上,他就看见抗争的那人被打的鲜血淋漓,好几天动弹不得,差点没命,他才知道,有点权势的才敢跑去插队。这样的人,他得罪不起。
聂胜也想过晚点再来排队,可这样的话,往往粥派没了。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多排几次队不过浪费点时间。正好累了一天,可以歇歇脚。
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伍,两人终于领到一碗粥。聂胜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大口大口把粥灌进肚子里。
说是粥,其实大部分是水,水上稍微漂了几粒米。不顶饱,却能解渴。
这就是他们心心念念惦记的军区。
各自喝掉半碗粥,两人把剩下半碗合在一起,装进水杯里。明天白天还要靠这些水过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