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洛识微慢慢观察着,却发现每一桩每一件,在楼既回的处理下,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他的目光深远,手腕强硬,自有旁人无法触及的大局观。
这也是整个国家落入一个阉党手中,却能被处理的井井有条,整整十年,不仅没有陷入混乱,反而一片祥和盛世景象的原因。
那个人虽无根,在天下人看来阴柔冷酷,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却也是真正的掌控着这个国家,将这个国家发展到愈发强盛的无冕之王。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了。】
洛识微恍然:【楼既回若死,这个国家缺失一个完全震住局面的大家长,必将陷入混乱。而下一任帝王倘若是为暴君,那不需多说,乱世必来。】
但是……这能说楼既回就是一个好人吗?
洛识微想到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臣有本奏!”
洛识微骤然惊醒,抬眼望去,就见一位四品大员走出列队,他手持奏折,脸色阴沉,开口嗓音嘹亮而尖锐,直指楼既回:
“臣要参楼督主无视王法肆意妄为,为泄一己之愤屠尽赵氏一族,排除异己丧心病狂,实在德不配位,请陛下降罪!”
从他开口第一句话,群臣便是脸色大变,有人意识到不妙想要拉住他,却反被他粗暴挥开,颇有种舍身就义的气势。
洛识微目瞪口呆。
他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声音,四下一看,便见禁军早已悄无声息的靠前一步,虎视眈眈,只待一声令下,便将人就地正法。
然而,楼既回并没有急着开口。
他居高临下,一双深不可测的凤眸注视着他这慷慨激昂的模式,偌大的朝堂之上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回荡。
不知多了多久,在楼既回的注视下,他的声音愈来愈弱,反而是一股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出来,他说这话,唇齿都在打颤,却还在咬着牙死死的重复着那句:请陛下降罪!
“赵绪!”
东厂一党自有人站出来,冷声斥责:“你说督主屠戮赵氏一族可有证据,据本官所知,赵氏一族无一人死亡!”
“但是他们都被断了命根!”赵绪悲愤欲绝,显然作为同族,他已经怒到了极致,还不忘把这件事往事态严重的方向引导:“赵氏乃是大族,自建国以来,世世代代为晋国输送多少人才?
如今皆是一句谩骂便被断根,他们如何再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太原各地损失的人才又如何填补?”
“一句谩骂?”
有人冷笑出声,犀利的道:“那是一句谩骂?你赵氏一族胆敢辱骂陛下亚父是无根的阉狗,那岂不是就是在羞辱整个皇室、陛下,甚至是整个大晋?
督主仁慈,未杀一人,你竟还敢不依不饶!”
这个高度上升的更夸张,太原赵氏直接变成了辱国的罪名。
赵绪被气得哑口无言,他喘着粗气,双手攥拳,垂死挣扎,咬牙切齿的道:“你少拿这种歪理来辨,楼既回泄愤是真,为全国各地造成的损失也是真的!
就因为他的一己之私,现在全国各地赵氏子孙完全被断根,按朝廷律法无法再入朝为官,你让这些地方失去父母官,该如何治理?
现从京城调遣,又哪有这么多人可以调度!”
“赵绪!”
有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圈套,赶紧开口去拦,为时已晚。
楼既回轻笑一声,他摩擦着手中的玉扳指,不紧不慢的道:“不错,这的确是个问题。如今各地人才缺失,是时候该从京城调遣才是。”
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人精,就这么一句话,顿时泛起千层浪。
“京师人才同样不够,如何调度?”
“当然是开恩科。”
洛识微突然开口,清朗的嗓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按规矩恩科三年一次,然而上一次科举却恰好赶上晟帝病逝,至今已有六年。
不开科举的弊端已经出现了,如今人才空虚,恰好就是开启恩科的最好时机!”
他能感受到楼既回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亦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推动科举的施行。
洛识微相信,除了他之外,这朝堂之上必然还有其他人能够胜任这项工作,但是楼既回既然肯带他来,就是想看他表现。
因为他的身份敏感,导致权贵仇视、文臣儒士亦是排斥,楼既回需要养出来自己的文臣。
譬如他。
而他如果真的想在楼既回手下脱颖而出,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他这一开口,也彻底激怒了朝廷权贵。
“放肆,这里哪有你一介六品小官说话的地方!”有人斥责。
洛识微眼皮微抬,反唇相讥:“大人也不过四品而已,陛下与督主尚未制止我,您又哪来的底气要越过上面的人,限制同僚发言呢?”
“……你!”
“说下去。”楼既回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声音不是很大,却让朝堂之上所有的争议声顿时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