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苏毓耳畔忽然铃音大作,是云中子。
他二话不说掐断了传音咒。
小顶睁开眼睛:“师伯的传音,掐断了不要紧吗?”
苏毓道:“稍后再说。”
一只彩毛大狐狸能有什么要紧事。
他托着小顶的腰,欺身上去,两人双唇即将相触的时候,忽听身旁水池里“哗啦”一声巨响。
小顶睁眼一瞧,不由瞪大了眼,只见泉池中水浪翻涌,一条鲛人破水而出,银尾在月光下闪着粼粼的光。
鲛人款摆长尾向他们游来,尾鳍舒展在水中,犹如银色轻纱,游到池边,他半个身子浮出水面,趴在白石上,拨开湿漉漉的长发,露出半张脸,却是顾苍舒。
他的脸本就与苏毓有六七成相似,在细碎摇动的水光中越发肖似了。
小顶看了一眼,脸颊莫名发起烫来。
苏毓把小顶往自己身后一带,挡住了她的视线。
铃音再一次响起,这回苏毓没掐,云中子的声音响起:“小毓啊,在忙什么呢?
方才忽然想起件事忘了同你说,你飞升时掉了个捕鲛袋在地上,金竹捡了带回来,发现里头是顾苍舒,我们也不知该怎么处置,太璞宗也不愿接手,我就做主养在你后山的池子里了。
如今你回来了,看看该怎么办吧。”
苏毓:“……”竟把这一茬给忘了。
他捏了捏眉心,瞪了眼这糟心的亲弟弟,只觉棘手。
他在原来的世界也有个未出世的弟弟,在苏正阳杀他母亲时便胎死腹中。
小世界里的弟弟活着出世了,却又被顾清潇养成了这鬼样子。
如今他也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小顶从灵府中取出师父上回交给她的若木灵液,默默地放到他手里。
她不喜欢顾苍舒,但这是苏毓唯一一个血脉至亲,这事该让他自己决定。
苏毓握着瓶子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鲛人,沉默良久,终究还是把药瓶还给了小顶。
他这弟弟,一辈子活在怨恨、嫉妒和不甘中,如今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鲛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沉重,他冲他咧嘴一笑,甩了甩尾巴,转身潜入水中,很快游远了。
苏毓在池边站了会儿,转身对小顶道:“回去吧。”
出了这档子事,两人一时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苏毓取了衣裳去沐浴,小顶在房中随手翻着丹药谱,耳边忽然响起了铃音,一看是叶离。
“三师兄,找我什么事啊?”
叶离战战兢兢道:“小师妹,我们去山下凤麟城玩,你去不去?”
小顶纳闷:“大晚上的玩什么啊?”
叶离声音发飘:“就……喝喝酒聊聊天,大师姐他们都去……”
“好啊,”小顶一口答应,“我和师父说一声。”
断了传音咒,她便跑到净室门口,冲着里头喊:“师父,我和师姐师兄们出去玩啦。”
苏毓:“……大晚上去哪里玩?”
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准备把他们命途多舛的洞房给圆上,谁知道又出幺蛾子。
小顶道:“去凤麟城里喝花酒。”
苏毓眉毛一挑,这还得了!便即从池子里走出来,施法弄干身体,披上衣裳,走出去一瞧,那没良心的小傻子已经跑得没影了。
……
凤麟城就在九狱山山脚下,小顶却是第一次来。
城池不大,但背靠着归藏,繁华不下于平洲和郁洲的大城,虽是人定时分,城中大道上依旧人马喧嘶十分热闹。
蒋寒秋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和师侄,轻车熟路地来到城中最豪华的酒楼。
店家一见天青色道袍,知是归藏内门道君,忙将他们迎入楼上雅间。
小顶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张挂着轻纱帷幔,旁边是雕花描金嵌宝钿的阑干,往下可以看见楼下大堂中间的琉璃台,台上有一群穿着清凉的猫妖在翩翩起舞。
这些猫妖有男有女,发间露出尖耳朵,脖子上系着金铃,细长尾巴高高翘起,随着柔媚的舞姿轻轻款摆。
小顶跟踪师父的时候也去过酒楼茶肆,偶尔也有丝竹舞乐,不过与这里的气氛不太一样,那些猫妖扭腰摆胯的样子说不出的妖娆,她一个喜欢圆球的炉子也不觉看呆了。
不一会儿,几个美貌的狐妖端着酒肴上来。
小顶闻到酒壶中的香气,吸了吸鼻子好奇道:“这是什么花酿的酒啊?”
执壶的白狐少年眯起眼睛一笑;“回仙子的话,此乃敝店自酿的夕月白,非是以花酿成。”
小顶纳闷地看向师姐:“不是说喝花酒么?”
众人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那白狐少年掩嘴轻笑,眼波一荡:“仙子是第一回光顾花楼吧?
真是爱人……”
说着斟了一杯酒,翘着兰花指递过来。
他一双眼睛微微吊梢,眼尾淡扫薄朱,显得眼角越发长了,乍一看有些像苏毓。
小顶呆了呆,酒杯已经凑到了她唇边。
她吓了一跳,忙接过杯子;“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一不小心把半杯酒洒在了身上。
那白狐少年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香气馥郁的帕子:“奴家替仙子擦擦……”
小顶吓得躲进蒋寒秋怀里,小声道:“大师姐,我们能不能喝不带花的酒?”
这花酒太吓人了。
蒋寒秋乐不可支,逗了她一会儿,这才对那几个狐妖挥挥手:“你们退下吧,换两个莺娘来唱曲。”
狐妖们嬉笑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个着羽毛裙的女子走进来,一个抱着箜篌,一个抱着琵琶,边弹奏边唱起婉转柔靡的曲子来。
小顶松了一口气,安心地吃菜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