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许时念开着车,沿着盘旋的山路一直往上,直到半山腰的那栋威严别墅前才停下。
山间的温度比下面低了十来度,天上飘着簌簌雪花,落在许时念的肩头,又迅速地融化。
眼前这栋有着年岁的老旧别墅,是她出生的地方,却也是她不愿意再踏足的地方。
许时念的嘴角有几分苦涩,偏偏不能不来。
她推开厚重的大门,保姆张姨像是等候已久,见到许时念,就低声说道:“念念,太太心情不好,等下记得服软。”
在许时念的记忆中,郭姝瑗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随着张姨走入客厅,壁炉烧得旺盛,与外界仿若两个天地。
郭姝瑗坐在一张复古摇椅上,腿边窝着一只懒洋洋的金丝猫。
听到动静,缓缓地抬了一眼,精致的面容并未因为上了岁月而有丝毫皱纹,只是她的神色却如千年枯井般,冷寂幽暗。
许时念站在郭姝瑗面前,喊了一声:“妈。”
“跪下。”
许时念的指尖隐隐发白,她攥着拳头,身躯未动。
郭姝瑗冷笑一声:“怎么?
太久没跪,生疏了?”
张姨适时地开口:“太太,这太冷天的,对膝盖不好。”
“你不是贴心地铺了地毯,还烧了壁炉吗?
还是你又想替她跪?”
“我替她跪。”
张姨咬牙说道。
许时念拽住张姨的手臂,屈膝跪在郭姝瑗面前。
曾经也是大雪天,年幼的许时念被郭姝瑗罚跪,张姨于心不忍,偷偷地让她起来,结果郭姝瑗便让张姨替她跪个彻底,从此膝盖就落下了毛病。
郭姝瑗的语调淡漠无波:“我生你养你,你跪我天经地义。”
许时念的表情毫无波澜,挺直了腰板跪在那里。
郭姝瑗抱起那只金丝猫,动作温柔地顺着它的毛。
许时念看得有些愣神,对于自己连畜生都不如的待遇又有些习以为常。
郭姝瑗就这么撸猫撸了许久,丝毫不在意跪在面前的许时念。
许时念也是犟着不说话,只有张姨在一旁干着急。
两张相似的脸,还有着如出一辙的性格,都轴得要命。
膝盖处传来的疼痛跟酸麻让许时念的眉眼微蹙,额间还沁出了丝丝冷汗。
郭姝瑗的余光瞥向许时念,淡漠地开口:“知道错了吗?”
许时念轻嗤一声:“我错哪儿了?”
“你错哪儿了?
错在眼瞎。”
“那不是你吗?”
一阵掌风抚过,许时念耳朵顿时耳鸣,脸上火辣辣的,叫嚣着疼痛。
张姨挡在许时念的面前,哀求道:“太太,使不得,医生说过念念的耳朵得小心对待。”
许时念倔强得扬着脑袋,冷硬地开口道:“你当初该将我扼杀在肚子里,这样你我都不用受罪。”
“你闭嘴!”
郭姝瑗一怒之下将花瓶扫到地上,破碎的瓦片砸到许时念的手背上,腥红的血液从开了口的伤处缓缓淌出。
张姨看着郭姝瑗眼里即将溢出来的疯狂,赶紧拉着许时念说道:“念念,快给太太认个错。”
许时念抿着唇不说话,张姨又在她耳边低声劝道:“你自己受罪,她也痛苦,何必呢?”
许时念半阖双眼,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哑地开口道:“妈,对不起,你别生气。”
郭姝瑗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她半蹲在许时念的面前,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念念,妈妈是为了你好,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宋则之也不例外不是吗?”
许时念麻木不仁地应了声。
张姨带着许时念去自己的房里,给她处理伤口。
年迈的脸上顿时潸然泪下,“疼吗?”
“张姨,我没事。”
许时念微笑着回道。
“就算你心里怨恨太太我也能理解,只是她也是命苦的人。”
郭姝瑗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影后,多少富家子弟追在她的后面,而许时念的父亲就是其中最用心最有诚意的那个。
年轻男女很容易坠入爱河,郭姝瑗在最鼎盛的时期选择隐退结婚。
不少人为她唏嘘,但是她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很果断干脆地离开了自己喜欢的行业。
结婚后也甜蜜了几年,直到郭姝瑗怀了许时念,她的父亲出轨了。
郭姝瑗接受不了深爱自己的男人会跟别人苟且,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位高权重的男人习惯了叱咤风云,自然不会被女人所束缚,郭姝瑗闹得越凶,他给她留的面子就越少,公然在外跟小三出双入对。
还是张姨婆口苦心地劝她,郭姝瑗那么骄傲的人,最终还是低头了,她默许了小三的存在,同时也换来了许时念父亲偶尔的嘘寒问暖。
如履薄冰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许时念出生不到一个月,小三怀孕了。
许时念父亲的关心全部给了那边,这让神经紧绷的郭姝瑗更加崩溃,她意识到自己的妥协只会让那个负心汉得寸进尺。
他不回来,郭姝瑗的怨气就全部转嫁到了许时念身上,动不动就是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