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念坦然地应道,“所以他那次告诉我的时候,我没有受他挑唆。
可是宋则之,你知道吗?
信任也会被一点点磨掉的。”
她伸出微凉的手指,描摹着他立体硬挺的五官,接着低声开口:“我上回选择跟你坦诚,是抱了一拍两散的决心,我烦透了欺骗这种行径,所以你生气的话,我可以理解,可是你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你仿佛一点都不在意我骗你的事,不……确切地说你好像在意我远胜在意我骗你的事情,所以我还挺高兴的,只是我问你,还有没有事情要跟我交代的时候,你给了我失望的答案。”
宋则之凝视着许时念精致小巧的脸,在这句话里分明读到了要散伙的气息,他有些急,又有些烦。
许时念蓦地收回了手,语气有些魂不守舍:“我这阵子都在思考该如何对待我们的关系,不可否认我其实有些不舍,不过我想不舍随着时间总会慢慢淡化。
你知道吗?
今天收到那张照片,我竟然意外地平静,我想如果哪天收到你们的床照,我都不会吃惊。”
宋则之的呼吸粗重了几许,郑重反驳:“我不会。”
许时念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溢出来的声线透着一股苍凉:“因为隐瞒会让人胡思乱想,分不清真假。
你之前说没印象,我真的以为你没印象,比起别人的话,我更信任你,可是现在我对你没有这样的自信了。”
“我真的不记得你说的事。”
宋则之的音量提高了几分,面容也有些失控。
“现在不是照片的事情,也不是贺章年说的话是真是假的问题,而是我们之间的信任已经有了裂痕,你不信任我,所以选择不告诉我一些事情,又因为这,所以我对你也不再信任,长此以往,这道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一个响雷砸下来,让许时念的身躯蓦地瑟缩了下。
静谧了半晌,宋则之才哑声开口:“念念,你是什么意思?”
许时念抱着双膝的手背骨节泛白,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吐不出一个字。
宋则之单膝挤进许时念所坐在的沙发上,他想伸手去触碰她,可是她现在仿佛浑身都在抵触他。
“念念……”宋则之的声线又沉又哑,极力克制隐忍着情绪。
“宋则之,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许时念微微地抬眸,红色晕染了她的眼角,将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烘托得格外可怜。
宋则之魔障了似的盯着她看,久久地沉默不语。
许时念卷翘的睫毛盖下来,沙哑地说道:“最后的三分钟,时间到。”
她终究是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可是时间虚耗在了沉默中。
许时念收敛情绪,光脚踩在地上,一步步地走到工作桌前,将事先打好的离婚协议书拿过来。
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纸张,宋则之忍不住瞳孔瑟缩。
许时念站在宋则之的面前,几度调整情绪,才磕磕绊绊地将话说出来:“我在上面签了字了,房子是你买的,我不要,你上回打给我的钱……我明天转还给你,其他财产方面我们都是dú • lì的,应该没有纠纷,你没意见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
宋则之的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纸张上,第一行清清楚楚地写着“离婚协议书”。
避孕、经济dú • lì——
防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吧?
他不过是她临时找到的结婚对象,有朝一日他没利用价值了,她就会跟他离婚。
宋则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他没去接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眸底隐含着某种情绪,因为克制,薄唇溢出来的话带了轻微的颤音,“我从头到尾都没想欺骗你什么。”
许时念犹豫了几秒,直视他问道:“七岁前的事情你真的不记得了?”
“那有什么重要的?”
宋则之忽然提高了音量,“你随随便便听贺章年说两句,就信了他的鬼话,你到底是觉得我骗你,还是一开始就打着有一天跟我离婚的目的?”
许时念低垂眉眼,唇角有一丝苦涩的笑:“那有什么重要的?
对于我而言的确很重要,有一再有二,有二就会有三,不仅是你以前说过的话,连以后说的话我都会怀疑,我不想做个疑神疑鬼的人。
如果到了现在你依然不明白我的感受的话,这婚姻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而且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过一辈子。”
宋则之沉眸盯着她,语调淡薄地质问:“我不跟你说我七岁以前的事情,你就要跟我离婚?”
她并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题,不过也大差不差,既然有所保留,谎言只会越来越多,与其将来像她父母那般狰狞吵架,不如现在平和地分开。
许时念将签字笔也递过去,“签字吧。”
宋则之面无表情地问她:“不后悔?”
“后悔是小狗。”
宋则之胸腔里充斥着负面情绪,它就像失了控的巨龙般在他血脉里乱窜,搅得他整个人暴躁狂怒。
可是对着许时念,他又不得不将这股情绪强压在心底。
许时念的指尖开始有些颤了,她干脆将离婚协议书跟笔一股脑儿塞进他的怀中,语气不善地催促道:“快点。”
早点签了,免得她后悔。
宋则之看了她一眼,大脑完全无法冷静下来,然后拿起笔唰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速度快到不过眨眼的功夫。
许时念出神了片刻,隐含着泪水的双眸彻底模糊了。
所以他们这段婚姻对于他而言,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她不愿意被他继续欺瞒,那么他就不要她。
许时念抽噎了鼻子。
行,离婚就离婚。
不争馒头争口气,她也不稀罕。
——
从许时念的房间里出来后,宋则之低眸看着手上的离婚协议书。
简直见鬼,他为什么会签字?
好在被赶出来时,不着痕迹地将这张纸带走了。
宋则之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给贺章年打了电话。
凌晨三点的帝都繁华璀璨,灯影婆娑,那栋最耀眼的商业大楼依然亮如白昼。
贺章年看见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不疾不徐地点了接听键,开口道:“弟弟,想通了?”
“既然当初选择舍弃我,现在就别玩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了,告诉他,死了我都不会给他送终。”
贺章年低沉地笑道:“不装失忆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忙音。
贺章年玩味地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对身旁的特助说:“去查查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像火气不小,要是我现在站在他面前,不敢保证是不是会捅我一刀。”
特助低声说道:“十有bā • jiǔ被离婚了,不捅你捅谁?”
“算了吧,就他那德行?
肯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