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是觉得难得纡尊降贵,而我却如此不识好歹?”
贺章年深眸幽暗,盯着曲夏月那张脸没说话。
车厢里顿时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曲夏月不是不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现在是她有求于人,他有任何条件都在情理之中,她不该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他。
她正想软下态度道个歉,贺章年先出声了:“你还真挺不识好歹的。”
“可能帝都的名门千金更对贺总的胃口。”
曲夏月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她很清楚自己跟贺章年之间的阶层差距,要她认为贺章年喜欢她,不如告诉她母猪会爬树更可信。
贺章年:“停车。”
司机猛地急刹车,顿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曲夏月的身躯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下又迅速地撞到了椅背,贺章年就显得从容许多。
她意识到氛围有些僵,条件反射就道歉:“贺总,是我的不对,我……”
“如果不是因为我还要捐骨髓给你弟弟,你现在会跟我道歉吗?”
贺章年打断曲夏月的话,语气中透着明显的疏离。
自然不会。
曲夏月很清楚,她说的是实话。
可是现在有求于人就该有放低姿态的自觉,她勾起唇角回道:“是我的话不恰当,道歉是应该的。”
撒谎。
贺章年的眉宇轻皱,胸间多了烦闷的感觉,这种情绪很陌生,他并不喜欢,淡淡地出声:“下车。”
曲夏月的指尖蓦地僵硬住了,她顿时后悔不该为图一时之快而说了那些话,想补救说点什么的时候。
贺章年率先开口:“放心,我答应过给你弟弟捐赠骨髓就不会反悔。”
“谢谢,还有对不起。”
曲夏月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又看了眼贺章年,低声说道:“你别忘了吃晚饭。”
随着车门阖上的声音,贺章年靠到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下发胀的太阳穴。
要不是还得给他弟弟捐赠骨髓,都不知道会不会有这句话呢。
司机小心翼翼地开口:“贺先生,看天色要下雨。”
“是要我下车,你送她回家吗?”
司机大惊失色:“没有。”
“回家。”
曲夏月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期待什么?
没有当场反悔捐赠骨髓的事情她就该烧香拜佛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天空忽然响起一道响雷,曲夏月面色变了变,赶紧拿出手机约网约车。
回到酒店,曲夏月深陷在沙发中出神发愣。
她不是没察觉贺章年可能对她有一点好感,所以刚才在车上的对话才会惹他不快,估计是他觉得自己的真心被践踏了吧?
可是他这点微末的好感,是出于对她本人的喜欢,还是因为见多了帝都雷同的名门千金后,乍碰见她这种意外而挑起的兴趣呢?
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就这种变化莫测的好感,不值得她愚蠢到飞蛾扑火。
等到曲嘉容的手术结束,他们就会离开帝都。
要是贺章年真的纯粹是想她陪他睡几次,她应该会同意,至于别的——
她付不起代价。
——
清晨的阳光拂开轻柔的雾霭,洒落在万物之上。
曲夏月的双眸像是什么刺激到,徐徐睁开,落地窗前光圈晕染,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她抬腕看了看表,瞳孔紧缩。
糟糕,快九点了,她竟然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前两天都在医院陪护,夜间稍微有点动静,她就惊醒了,几天没睡好觉。
曲夏月匆匆忙忙地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接到了曲嘉容的电话。
曲夏月:“嘉容,我马上去医院了,你早上吃了吧?”
“姐,贺总刚才来我病房了。”
曲夏月穿鞋子的动作顿了顿,他果然没反悔。
“贺总走了吗?”
“刚离开我的病房,好像去医生办公室了,不知道离开医院没有。”
“我知道了。
你别想多,最重要就是保持身心放松。”
曲夏月的酒店就在医院附近不远,为了来回方便。
现在赶到医院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贺章年。
至于碰到了说什么,她还没想好。
可是昨天不欢而散,今天他还是去了医院配合术前工作,无论如何她都想表示点什么。
等到曲夏月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大门口出来的贺章年。
她想也没想地叫住他,贺章年跟身后的人交流了几句,他们就先离开了。
曲夏月快速地走到他前面,想扬起笑靥,可是面容像是僵住了似的不听使唤。
贺章年:“明天八点进手术室。”
曲夏月激动地攥住了贺章年的手,笑得明媚:“真的?
谢谢你,贺总。”
贺章年低眸看了她一眼,这笔于他而言明显亏本的生意,他却如此在意,大抵就是受了这种笑容的蛊惑。
曲夏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赶紧松开了白皙的双手,问道:“你这是要离开了吗?”
“不然呢?”
“我……我进去跟嘉容说两句话就出来,你等下我好不好?
昨天没吃成晚餐,我请你吃早餐可以吗?”
曲夏月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贺章年:“我吃过早餐了。”
曲夏月的脸上有一点点失落,想了想又道:“那中餐?”
虽然因为有捐赠骨髓这个大前提才可以让她如此盛情邀约,可是贺章年竟有一点点心动,不忍拒绝。
他低沉地开口:“我迟点发位置给你,算了,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吧。”
曲夏月:“可以,那中午不见不散。”
贺章年面容不变,补了句:“记得吃早餐。”
曲夏月微愕,像是想起了自己昨天下车前对他说的话,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