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笑了一声。
天子动怒,殿中众人都停了说笑,眼观鼻鼻观心。
优伶也不敢再奏乐歌唱,束手垂头而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大公主起身道:“阿耶,女儿去请母亲吧。”
太子也道:“阿姊宽坐,还是我去吧。”
“不必,朕自己去。”
皇帝知道妻子的脾气,纵然是她疼爱的长女去请也无济于事,但他亲自去请,她到底不能拂了他的脸面。
就在这时,桓煊站起身,走到皇帝跟前行礼:“儿子前日心疾未愈,方才饮了冷酒又有些发作,便先行告退了,还请阿耶见谅。”
皇帝的怒气像是瞬间被人抽干,他看了一眼儿子,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佳节带来的一点喜气被沉沉的暮气冲散。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缓缓点头:“那便早些回府歇息吧,若是痛得厉害,叫人去尚药局请个奉御看看。”
桓煊道是,又行一礼,向着兄弟姊妹们一揖,便即向外走去。
齐王走后,殿中的气氛不复方才融洽,皇帝向内侍挥了挥手,示意让乐舞继续。
笙箫声起,空落落的大殿总算显得热闹了些。
渐渐的,方才的事如一片阴云散去,众人又开始谈笑起来,其实在座诸人中,只有桓明珪和齐王来往多些,其余兄弟姊妹也就是见面点个头问候一声,与陌生人不差多少。
且他去西北三年,岁除宴缺了他也不觉得少了什么。
皇帝不知是被子女们的欢声笑语感染,还是不想在嘉节扫兴,不一会儿也拾起了笑容。
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豫章王道:“对了子玉,上回奇遇的那位佳人,后来可有下落?”
桓明珪本不欲详谈,但架不住太子追问,只得含糊其辞道:“略有眉目。”
太子来了兴致:“哦?
怎么说?”
皇帝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也笑着问道:“在聊什么?
这么热闹。”
太子趁机揭过方才的话题:“回阿耶的话,方才是在说,子玉前些日子两度邂逅同一位绝代佳人的事。”
“哦?”
皇帝看向桓明珪,“愿闻其详。”
男人无论到了多少岁,说起佳人总是兴致勃勃。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桓明珪只得便将两度邂逅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皇帝捋着胡须笑道:“以你的性子,恐怕不惜掘地三尺将长安城挖一遍,也要将那女郎挖出来。”
桓明珪道:“知我者莫若陛下。”
“可寻到芳踪了?”
皇帝道,“若是门当户对,朕给你赐婚。”
老豫章王去得早,王妃又是软性子不管事,皇帝便将这三个侄儿侄女的事也揽了去。
桓明珪谢了恩道:“有些眉目,不过下人不得力,跟到常安坊的一座山池院门前,将人跟丢了。”
常安坊的山池院只有一座,在座诸人,只有太子对此事一清二楚,不过他佯装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
皇帝前些时日在骊山,只知道三子在城郊别院里养病,并不清楚是哪座园宅,半晌才记起来,常安坊那座寿安公主的废园,似乎是赐给了桓煊。
太子不言,皇帝却是皱了皱眉,问身边的中官:“孙福,若是朕没记错,常安坊的园子是赐给了三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