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早早地起来了,他不敢睡的太晚,担心讨了星隐的嫌,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独自将自己那间殿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掐了几个昨日刚学的除尘决给自己清洁之后,他就在门口大殿转悠。
殿前的地面可以扫一扫,因为掉了几片叶子。
他找不到苕帚,只弯腰把那些叶片挨个儿捡起来,没想到正好赶上了山下弟子来送今日的新鲜菜品,里头俱是昨日星隐老祖点名要的东西。
除了菜单上的内容之外,里头还送了些许新鲜的早餐餐食,显然是考虑的十分体贴,堂食能让闻道阁诸位直接吃饱,若不满意,多余的那些也能让人自己动手做出丰盛的一餐来。
沈望将那只白鹤背上挂着的食盒与竹篮取下来,迈着步伐小心地走到正殿内,好像轻点就吵不醒仍在睡梦中未起来的其余两人。
可等他举起那个笨重的四方深木色食盒放到正殿餐桌上之后,却发现旁边已经坐着一道玄色身影。
沈望心中一惊,面上却十分稳,轻轻的、慢慢地放下食盒之后,才低头行礼:
“弟子请老祖安。”
因为还没正式拜师,他不敢随便称呼星隐为师父,怕触了她什么霉头。
星隐听了他的称呼,想起昨夜某个人没大没小,张口一句师父,闭口一句师父,喊得十分熟练的样子,不禁有些喟叹。
这就是……有对象和没对象的区别啊。
虽然她现在还处于能看不能吃的阶段,但那也是她的对象。
而且,昨晚抵抗住了某个小家伙的不安分,今天依然是星隐成功做人的一天。
想到这里,星隐面色缓和了许多,对沈望说道:“拜师礼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宗门内人人都知你与凝光是我定下的弟子,我昨日已教得你二人一个小术法,先喊我一声师父,不吃亏吧?”
她话里有几分浅淡的笑意,语气也轻松许多。
沈望敏锐地察觉出她的心情还算不错,即刻顺着她的意思改口喊了一句:“师父。”
然后他趁热打铁,将食盒里的早餐取了出来,一一布好之后,又补了一句:“原先在人间界时,我曾给楼中厨子打过下手,少少会几道菜,若是师父尝着宗门膳房的手艺不妥,只要吩咐于弟子,弟子便试着做几道菜,略尽孝心。”
星隐听了他的话,想到沈望的出身和后来遇上的事情,顿时也有些不忍压榨这个小孩儿。
毕竟……
她还没有老到要让十岁的弟子过上日日在她床前尽孝的地步。
片刻后,沈望就听星隐答道:
“做我的弟子,不必顾虑太多,你只需与凝光守望相助,同进同退,尽到师兄的职责,足矣。”
“至于其他的——”
星隐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道:“你若是高兴,都可做得,若是为了别的,大可不必。”
沈望愣住了。
今天之前,他都还在为自己的小命担心着,不知道哪天就会被章掌门着人拉到鼎中加药材给炖了。
可如今,他却在星隐老祖的话中,听到了一些让他不敢置信的讯息……
做她的弟子,只需要修炼,照顾好师妹,不给师门丢人,就够了吗?
其他的,只要他开心就成?
可他,不是被买下来当鼎炉的吗?
沈望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有一股涩意传开,尽管年幼的他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可后来他却一直都记得,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对合欢宗、对闻道阁产生归属感的。
就是现在这一刻。
“怎么?你这幅模样……莫非你觉得我像是有什么好吃童男的老妖-怪?”
星隐看到他愣愣的样子,挑了下眉头又问了一句。
沈望一时语塞。
他在餐桌前愣了很久,直到赖床的花白禾从偏殿那儿跨过门槛,低着脑袋揉着眼睛过来,撞在他身上之后,沈望窘迫的重新抬起脑袋。
“唔,师兄?抱歉。”
花白禾很少这么早起来,古人最晚五更天起来的时辰对她来说都过于变态,又因为从姜窈的世界里离开太久,所以现在整个人的大脑都还蒙蒙的。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眼皮子看了看沈望,就又闭了起来,盲朝星隐所在的地方撞去,一头扎进她怀里,趴在她腿上不肯起了。
还奶声奶气地撒娇:
“好困……”
星隐差点就妥协在她的撒娇下,甚至想直接将她打包塞回被窝里,让她想睡到什么时候起,就到什么时候。
所幸她还留着最后的理智。
她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护花白禾一辈子。
合欢宗的凝光,总得成长起来才行。
星隐比谁都了解修炼之路,平时有多苦,遇战才有多爽的道理,修炼上不对自己狠点的人,永远只能给其他人当奇遇刷。
于是,星隐强迫着自己硬下心肠,愣是捏着凝光的小脸蛋让她清醒了,扔给她和沈望一人一本合欢宗基础心法,让他们俩只着单衣,去外头吹着冷风修炼心法。
合欢宗的心法只是打个强身健体的基础,若是能正常运转,则能够帮助修士们在平日里的呼吸吐纳间,将天地灵气引入体内,在经脉中运行。
久而久之,等心法已经熟练到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的事情之后,哪怕在睡梦中,修士们都能够无知无觉地运转心法,调动灵气进行修炼。
这是打好基础的第一步。
在星隐看来,连心法都运转不熟练的修士,不如回人间界种红薯。
……
半刻钟后。
“阿嚏……!”
花白禾打了第十五个喷嚏,她努力吸了吸自己的鼻涕泡儿,问在旁边凝神苦想的沈望:
“师兄,你找到感觉了吗?”
沈望这个小男子汉,正在皱着眉头装深沉,眼也不睁地回了一句:“快了。”
花白禾差点把自己哆嗦成帕金森,听见他的回答,她点了点头,用发抖的声线回道:
“可是师兄,你半刻钟前也是这么说的。”
沈望:“……”
他的男孩尊严有点受伤,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没办法,他是真的用心了,但是也是真的没找到师父说的丹田发热,天地间有灵力往自己身边靠拢,被身体吸收进来的感觉。
他连天地灵气长什么样子都没有概念。
结果这一睁眼,就看到花白禾蹲在他旁边,鼻子下吊着一条老长的鼻涕水儿——
“吸溜。”
花白禾对着他把长鼻涕吸了回去。
沈望:“……”
好恶心!
他嫌弃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条手帕,糊到了花白禾的脸上,对她道:
“擦擦!”
花白禾一个偶像包袱两百斤重的成年人,当然也很不想在一个小男孩面前丢人,但是……
她绝望地对沈望指了指自己扔在旁边地上的三条报废手帕,一脸的生无可恋:
“没用的,咱俩一天学不好入门心法,我这风寒就一天不能好。”
不论外界气温如何,如今这闻道阁海拔起码一千五百米,如今又是大清早,天空还是朦胧的灰蓝色,两个小娃娃走出了殿内的恒温阵法,不被冻的跳脚才是奇怪。
沈望看她都被冻的无比清醒的模样,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想起星隐早晨的那番话来。
和师妹同进同退……
于是他想了想,把自己仅剩的单衣,在花白禾的面前脱了下来。
见到他拉开衣裳,花白禾一脸懵逼:
“师、师兄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沈望把单衣往她的身上一甩,倔强道:
“你穿上,今日午时之前,我必定学会本门心法,教你入门。”
花白禾:“……”
她想了想,自己要是穿了,星隐的头上可能会出现一片青青草原。
可是,某个人好像总是在被绿的边缘才会气到把她这样那样?
花白禾纠结了几秒钟,毅然决定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把沈望的单衣给披上了,甚至反手发了一张卡:
“师兄你对我真好。”
不远处的殿内。
星隐:“……”
她的脸黑如锅底,手上的力道再次没控制住,将旁边的桌角掰了一块下来,捏成了木渣。
她不断地跟自己说:
忍住。
那小妮子就是在气你。
她是故意的,你别上钩。
你已经坚持做人一天了,切不可半途而废。
念到最后,星隐听见了自己理智之弦又崩断一根的声音,她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戒中丢出两件衣服,一件砸在了花白禾的脑袋上,一件砸在了沈望的脑袋上。
突然被砸了一脸衣服的沈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面对着殿内的方向规规矩矩磕了个头,义正言辞地开口道:
“多谢师父体恤。”
而他旁边的花白禾则是憋笑憋的差点背过气去。
星隐看她得意,并不是没有办法治她,当即冷冷地给她传了一道音:
“午时之前,学不会入门心法,你今晚就去偏殿自己睡——”
“别想用沈望激我,我会在你们的门口各结一个阵法,到明早三更时分才能出入。”
也就是说,花白禾要是今天答不到她的要求,今晚就算想抱着枕头偷偷爬墙,也不可能跨出自己门口的那道阵法。
花白禾:“……”
好气哦!
甚至无法保持微笑!
以前她还矜持的时候,斗不过这个流氓也就罢辽!
现在她拼着脸皮不要,试图换来自己的幸福生活,居然还拿不下星隐这个禁-欲多年的女人?
她不要脸的啊?!
花白禾气的不行,却又没办法骂回去,毕竟这个传音是单向的——
星隐说话,她只能听,且无法反驳。
最后花白禾在心中狂喊系统:“统儿统儿你出来!”
正看她好戏的系统不情不愿地应道:“干嘛?”
花白禾:“你们系统高级,肯定有办法模拟修真功法的运行效果,你给我示范一下这个心法运行的感觉,快,我皮卡丘不信今天还搞不定她了!”
系统:“……”
突然不想听话。
它拒绝看到这个阶段的花白禾与星隐的和谐画面,于是委婉地撒了个谎:
“我不会。”
花白禾:“……”
她默念了几句“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紧接着她就钻研起了那部古文格外晦涩难懂的功法。
她闭上了眼睛……
安静了许久,就在她即将闭目养神到睡着的时刻,她忽然感觉到周遭有些圆溜溜的、萤火虫一样的小圆点在她身侧漂浮,零散地分布在她的周遭。
花白禾试着用内心呼唤着它们。
“来啊儿子们,我是你爸爸~”
有的荧光小圆团靠近她的皮肤,欣喜地贴上了她的肌肤,没入其中,还有一些依然一动不动。
她再接再厉,用意念呼唤着那些小光点——
正在这时候,她旁边的沈望感觉到周遭的灵力波动,尽管他不知道这就是灵力,却因为本来古井无波的空气发生变化,他的体质本也不算迟钝,竟然被本能地牵动起了灵力的运转。
而星隐也在殿内,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外头发生的那一幕。
她眼中含着欣赏的笑意,稍稍回忆了一下:
合欢宗如今一代中,最使掌门长老们骄傲的苏瑕若,当初心法入门,是用了半旬吧?
便是她当年初至此界,也花了起码半日功夫呢。
见到凝光与沈望如此争气的样子,星隐感到几分熨帖。
……
此刻。
合欢宗宗门外。
一年一度的收徒比试开始了,人群中来往的都是十岁出头的小萝卜头,只很偶尔才能看到青年与中年的身影。
几个小少年凑到一块儿,互相说起对合欢宗的印象:
“我娘说合欢宗的女弟子们都美,让我找个漂亮的师姐一同修炼,因为我们村的女修质量都不高。”
旁听的一个十岁少年:“……”
来这里解决人生大事吗?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合欢宗的名声。
直到有个人碰了碰他:“哎,你呢?”
少年人笑了笑,眼中闪过几分深思,面上却只是说道:“慕名而来。”
某个本该去到剑阁的人,如今却到了合欢宗,他只有跟过来看看,才知道自己的对手未来的模样啊?
“你说是吧,03?”他在脑海中问了一句。
“是的,宿主。”
若是花白禾听了,一定能发现与他进行对话的那个声音,与自己的系统是何等的相似。
可惜——
这会儿她正在闻道阁里一边呼噜鼻涕,一边红着眼睛看星隐,用目光控诉她将两个小朋友丢到外头挨冻的行为。
星隐也心疼她的风寒,当即给她把脉看看情况,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花白禾让她摸脉,小声问道:
“我厉害吗?”
星隐:“厉害。”
花白禾继续道:“那你要夸我吗?”
星隐:“嗯,夸。”
花白禾:“那你——跟我一块儿为我拍个手,鼓励鼓励我呗?”
星隐正在探她的脉象,刚觉出她身子骨的虚弱,思考着给她补点什么,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条件反射应了一句:
“好。”
片刻后。
星隐蓦地惊觉:“你说什么?”
花白禾含蓄地低头笑了笑,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我说,师父,让我们为这份师徒情拍个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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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白禾:为爱鼓掌!你答应我了!
星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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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预告:
明天给你们放个刺激的大招,你们一定想不到这个世界要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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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旁友们!
(对了,花姐明天成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