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人走了,唐渡这才有空处理他,手上加了力气,低下头将嘴唇贴在原溪耳廓边,说:“跑什么?送你回去。”
原溪还想挣扎,唐渡却突然放开了他,“上车。”
留下的唯一一辆汽车就停在两人面前,唐渡拉开了后座的门,没有立刻坐进去,而是扶着车门在等原溪。
晚上室外温度很低,原溪不想与唐渡在酒店门前过多纠缠,埋下身子坐进车里。大概唐渡没想到原溪接受得如此痛快,与他相隔十多秒才跟着进来。
司机似乎已经被提前吩咐过,后座的挡板被升起来,也没有听到唐渡和他交代要去的地点。
原溪一上车便拿出了手机,点开他最常用来打发时间的调色游戏。这次分到的图画的是羊和狼的童话故事,原溪选了纯黑色给狼的毛。才涂了一点点,身边的人开始说话,问他:“狼的毛不应该是藏青色吗?”
不,才不是。
原溪想回他一句你那肯定是野狼,要么就是你想错了,但唐渡很快就说:“算了,你肯定比我懂。”
原溪没有听过唐渡说“算了”,觉得有点新奇,也许是由于他们确实分开了一年半,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残余,原溪才会认为唐渡现在坐在他身边,并不算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到学校没有花多少时间,原溪坐在靠着马路的那一侧,路上偶尔有车经过,他不方便打开车门。
但唐渡好像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片刻以后,原溪听到驾驶室那侧的车门开了又关,司机下车了。
原溪想要立刻离开的愿望强烈起来,他弓着身子想越过唐渡,被唐渡握着肩膀摁回去。
“原溪,”唐渡叫了他一声,“我们分开一年半了。”
由于当初唐渡没有给原溪好好解释出国这件事的机会,还在机场里说了很让原溪伤心的话,原溪遂不能理解他深沉幽怨的语气,只想快快下车回到寝室。
那群人太能聊天,吃晚餐浪费了他很多时间,通常这个点哈伦也才回来,他如果抓紧一些说不定能比他到,这样他就可以用浴室洗漱了。
原溪还是想走,这次一条腿直接跨过了唐渡,颇有不管不顾的气势,唐渡趁他离自己很近的时候用手臂圈住他的腰,没用什么力气就让原溪跌坐在他身上。
原溪没有从前那么瘦了,但骨头却仿佛硬起来一些。
唐渡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贴得很紧,原溪全身僵硬极了,怪罪唐渡的手臂太紧,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很多分钟以后,唐渡真的放开了他,同时为他打开了车门,原溪扶着门十多秒钟,才总算重新学会走路。
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原溪做的。
唐渡跟着他下了车,原溪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非常没有搞明白的欲望,埋着脑袋快速往走。
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原溪穿着很暖和的雪地靴,在这种地面行走却没有那么方便。
如果是在平时,原溪并不在意自己用什么样子的形态走路。他会蜷起每一根脚趾,紧紧把书本抱在怀里,一步一步非常小心,偶尔会想到“如履薄冰”这个成语,也许还在路上轻轻笑一下。
但是现在唐渡在他身后,原溪不想自己太丑,因此努力挺直腰背舒展身子,一整只脚平整地放下去。
鞋底很滑,原溪又在胡思乱想,很快便趔趄一下,被唐渡一把抓住了小臂。
原溪下意识想要挣开,唐渡看他一眼,没有放手,紧紧抓着小臂的手变本加厉滑到他手腕的地方,用他不能离开的力气握住。
两人无声对抗了一会儿,最后原溪垂下头。
唐渡走上一步,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原溪发顶,声音也像被这寒冷的天气冻过一般,“这边地上太滑了,我走不动。”
原溪因为他的声音和语气联想到许多,手上霎时松了力气。唐渡从也喜欢乱七八糟的说话,把原溪没有的情绪说成是有的,又把自己明显的情绪说成是不存在的,很不诚实。
唐渡一只手牵着他,另外一只手抬起来伸到他脖子附近,他指尖带着热气,将原溪从走神中唤醒,吓得往后缩了一些,抬起惊慌的眸子。
唐渡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因为察觉到原溪的害怕和防备是真的,又沉默地低下去,手上没停地替他重新缠好了围巾。
温暖的绒布包裹住冰冷的脖子,原溪才想起自己的围巾没来有得及整理。
“你们学校挺好看的。”唐渡好像没有话说地这么提了一句,原溪比他慢了半个肩膀,不怎么看得出来地点了一下头。
“你平时在哪里上课啊?能带我去看看吗?”唐渡一边问,一边仍旧拉着原溪,手又往下移了一些,正好碰到原溪很凉的手掌。
原溪趁着空隙抽走了自己的手,唐渡去看他们双手接触的地方,眼神顿了一瞬。
原溪的手指上光秃秃的,不仅没有戒指,也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原溪在原地停下来,垂着脑袋对唐渡很大幅度地摆了摆头。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原溪想要走了,他往动了一步,听到唐渡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是要回宿舍吗?让我送你吧。”
原溪也不想让他送,只知道唐渡出现得太突然了,他找不到应对他的措施,他现在不想面对,只想看到唐渡消失消失快点消失。
因此他突然走得很用力,双臂弯曲摆很快,走着走着变成了小跑,唐渡怕他摔了,在他身后一路追着。原溪裹了一件很大的羽绒服,头上带着一顶绒线帽子,只露出一点点头发,围巾高到圈住嘴唇,脚上还套着雪地靴,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努力行走的企鹅。
他没有很仔细地看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企鹅踩到一小片草,脚下一滑往后倒,和唐渡一起撞在身后一棵大树上,树叶上水珠和冰碴子被摇下来,成片密集地砸在他们头顶,被淋湿的地方冷得像立刻就会结冰。
原溪喘气声很大,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变成一团团水雾,朦胧而苍白。
这条路他走了一年半,一个夏天两个冬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
“好了,只是送你到寝室楼下。”唐渡皱起眉,语气生硬了一些,原溪很快重新站好,没管满身的水。
他觉得唐渡好像还是没有变,埃尔森变了,艾伦教授变了,连他也能喝两杯葡萄酒不醉,只有唐渡还是一样,想要什么都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走到宿舍楼下以前,唐渡没有再说话,直到原溪要进楼了,他才再次拉住他,说:“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了。”
唐渡语气很缓,好像他不说原溪就不懂得这些一样,但实际不是这样。
唐渡有些话说得很对,原溪被他用很高的价钱养着,也没有过得多好,反而是自己一个人之后学会了许多,其中就包括如何承受寒冷的冬天。
因为听唐渡说话,原溪停住了脚步,待他没有什么话要说,原溪便很当然地往里走。
但唐渡还是没有留在原地,他跟上来,到原溪拿出门卡刷开门也依然在他身后。
原溪当作没有看见,按完电梯以后在一边等着。
其实原溪和哈伦的宿舍在3楼,他们平常都不坐电梯,但今天情况有所不同,原溪要避开唐渡,并不希望他跟进去。
电梯从十二楼下来,数字从2变成1的那一秒种,唐渡抓着原溪的手腕把他摁在转角楼梯间的墙上。因为声音轻微,连走廊的声控灯都没有亮。
“原溪,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唐渡弓着身子,将脸靠在他的肩窝处,每一次呼吸原溪都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我说,我们分开一年半了。”
唐渡抬起头来,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假装看清楚了原溪的脸,凑上来吻住他的嘴唇。
水泥墙面很硬,而且粗糙,即使原溪穿得很厚还戴了帽子,仍然觉得不太舒服。更能让他郁闷非常久的是,即便唐渡对他说过“我不要你了”,原溪仍然无法拒绝他的吻。
是的,他们分开一年半了,久到原溪竟然会因为唐渡的亲吻而浑身颤.栗。他们全身冰凉,贴在一起的部分却火.热滚烫。唐渡摸着原溪的耳廓,含着他的唇,听他发出一些熟悉的不自觉的哼声。
他们亲了很长一段时间,唐渡仅仅退出一个勉强可以说话的距离,笑了一下,“原溪,你都学会喝酒了。”
原溪眨了两下眼睛。
“以前你完全不会的,一两口就喝多了,倒在我身上,一副想让我抱你的样子。”唐渡摸了摸原溪很烫的脸颊,很软很舒服。
但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让原溪意识到现在正在发生什么,非常抵触地将唐渡推开。
唐渡顺着他的意往后走了一步,手却落下来扣住原溪的,“我有点想你。”
原溪低下头,迟钝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仿佛刚才的身体不为自己所控一般,后知后觉地挣脱,飞快地往楼上跑。
楼梯间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唐渡没有跟上来。
到了三楼之后原溪跌跌撞撞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走廊上哈伦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靠在门边,似乎是已经站了很久,挑着眉看跑得气喘吁吁的原溪。
“呃,嗨?”哈伦笑着走上来扶住他,才发现他浑身都被淋湿了,“怎么回事啊?外面下雨了?你们没带伞吗?”
原溪暂时没有精.力纠结哈伦口中“你们”这回事。
实际上哈伦确实什么都看到了。
这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夜晚,在一个相当合理的时间,哈伦回到了宿舍。
一般而言他在外面玩的时间会比原溪长,因此当他发现原溪还没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新奇,给他发了短信问他现在在哪里。
等回复的时候哈伦撕了一包薯片,扔掉多余的那一角包装,哈伦发现宿舍的垃圾桶满了。
本着负责任的心态,哈伦决定在原溪没有回来之打扫一下寝室,于是套了垃圾袋准备下楼扔掉。
因为电梯要从十二楼下来,哈伦看了一眼就拐进了一边的楼梯间。
今天从这里开始变得不一般。
哈伦一边玩手机一边下楼,走得很安静,到了二楼拐角处,他听到有人在用中文小声说话。
哈伦听不明白,脚下没停,又往下两三级楼梯,他才看到楼梯间门口的位置站了两个人。
背对着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怀里还搂着一个人,两人贴得很紧。
因为身高差距的缘故,哈伦不能看清楚靠着墙壁的人的脸,但因为他戴着的那顶帽子哈伦太熟悉,因此忍不住多看几眼想了一会儿。
哈伦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高一些的男人低了头,也没有再说话了,哈伦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在干什么,看见他们的头微微偏移一些,一直被挡住的人露了一双闭着的眼睛,他一只手被人摁在墙壁上,另一只手搭着身前人的肩膀,一面手指微微用力抓起一些,一面发出微弱的声音。
哈伦差点把垃圾袋掉在了地上。
这这这这……那人不是Xi吗?
作者有话要说:哈伦:发出没有见识的芜湖
唐渡在机场给钱买冰淇淋那里,说的话改了一下的,懒得往前翻的集美看下面就可以了:
经过大约十分钟,唐渡摸了摸原溪的眉骨,拿出一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说:“给自己买个冰淇淋,要草莓味的,你喜欢。原溪,结束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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