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潭上灯火如昼,三竹先生正在湖心喋喋不休,数落着东洲莽夫的恶劣行径。
观景亭里,汤静煣脸颊愠怒:“这糟老头子,琴弹得不咋样,话倒是挺多,我看他是找抽。”
“叽叽……”
谢秋桃表情有点神秘,看戏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左凌泉的手腕。
左凌泉暗暗蹙眉,对方是个风吹即倒的老头,根本不配让他拔剑,用拳脚揍一顿的话,又在诸多仙子面前失了风度,正琢磨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
“臭小子。”
声音凶巴巴,又带着三分娇憨,就好似贴着耳边说的。
??
左凌泉提前未察觉丝毫异样,心中一惊,迅速转头查看——静煣和秋桃望着湖面,距离他有好几步,团子也不像是会说人话的样子。
声音像是桃花前辈……
左凌泉左右四顾。
“别看了,我在玉瑶洲,留了一缕神魂在五彩绳上。”
“嗯?”
左凌泉抬起手腕,看向五彩绳,用心念开口道:
“莹莹姐,你这是……”
“叫前辈!本尊作为长辈,看你有难,帮你一次,你放松身心,别抵抗,让本尊进来。”
帮我一次?
进来?
左凌泉莫名其妙,虽然不明就里,出于对桃花尊主的信任,还是听从指示,放松身心:
“桃花前辈,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给秋桃的?还有秋桃今天才把五彩绳送给我,是不是有点蹊跷……”
“唉~别管那么多,别胡思乱想!”
左凌泉满心疑惑,还想问那天看到的漂亮屁股女修是不是桃花尊主,就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些许异样。
有一股澎湃的绵软气息,挤入了他的身体,自经脉涌向全身各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左凌泉低头看了下身体,又内视气穴经脉,没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心中询问:
“前辈,你在作甚?”
桃花尊主没有回应。
旁边恼火静煣,发现了左凌泉的异样,转头询问:
“小左,你怎么啦?”
“我……嘶——”
左凌泉刚开口,就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站起了身,一个大步冲出石亭,双脚重踏地面,飞到了半空。
嘭——
左凌泉身体有感知,但想要动作,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束缚着,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嚯——”
惊呼声四起。
下方的岛屿、楼阁、游船,以及数万举目眺望的修士尽收眼底。
众目睽睽之下,左凌泉总不能惊慌失措,以强横心智压下心绪,做出冷酷的模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在了望月潭中心的平台上。
轰隆——
落地动静太大,平台周边溅起水花。
三竹先生被惊得不轻,急急后退数步。
周边三岛的修士,齐刷刷地望向他;乐府正殿里的几位仙家高人,气息也锁定了他,显然是怕他一怒之下,拔剑砍了三竹先生。
“……”
左凌泉方才注意着桃花尊主,都没听见三竹先生最后说了啥,被所有人注视,他只能摆出剑仙姿态,负手而立望着三竹先生,心里急声道:
“莹莹姐,你在做什么妖?我这是在干啥?”
心湖间响起回应:“镇住全场呀,你是本尊的晚辈,可不要丢东洲的人。”
“我连他最后说啥都没注意,怎么镇?你倒是先给我打个招呼……”
“唉~你摆高人气度,随机应变就行了,其他交给本尊。”
“我……”
“快点!不然本尊脱你衣裳,让你当着所有仙子面跳裸舞了。”
“啥?!”
……
围观的万千修士,眼巴巴望着在湖心静立的白袍剑仙。
鸦雀无声注视良久,白袍剑仙始终负手而立,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锋芒毕露的双眸,盯着三竹先生。
三竹先生满心惊恐,是真怕这东洲莽夫,在这里一剑把他宰了。
不过良久没见对方动静,又想到在千秋乐府祖师堂外,三竹先生胆气壮了些,放下抬起的手,改为同样负手而立,沉声道:
“你就是剑妖左慈?”
左凌泉不晓得桃花尊主是不是喝大了,他反正说不动,只能按照自己平日的行事风格,平淡回应:
“是又如何?”
“喔……”
第一次瞧见剑妖左慈真容的散修,眼神露出热切之色。
在场所有人走的毕竟是修行道,琴曲大家虽然地位也高,但再高哪里高得过修行道正儿八经天之骄子,这种横空出世就名扬天下的剑仙,可比仙子少见多了。
不少东洲过来的修士,还开始在望月潭旁边起哄:
“左剑仙,削他,敢说东洲是不文雅的粗人,是有咋滴?我东洲剑仙就是拳头大……”
这话说得,也不知道是敌军还是友军。
三竹先生真站在‘剑妖左慈’面前,训人的口气很难再保持住,稍微礼貌了些,但话语依旧阴阳怪气:
“阁下莫非要在千秋乐府祖师堂外,和老夫比划比划?让老夫出个名?”
这是左凌泉在游船上对周沐说的话。
左凌泉的回应,也没让在场所有人意外:
“对。”
“哗——”
此言一出,满场嘈杂。
不少崇拜剑妖左慈事迹的修士,大声叫好,但更多人却是摇头,觉得此言有点不合适了。
山巅高人终究讲究个风度,打人也得看对手够不够格,以剑妖左慈展现的道行,打三竹先生就和壮汉打三岁小屁孩似的,动手打赢了也是自己掉价,讨不到半点好名声。
薛夫人挺欣赏这位刚冒头的剑仙,但也觉得这话太过鲁莽,有点破坏往日留下的印象,对上官灵烨道:
“这位左剑仙,处世之法有些不知变通,年轻气盛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会出问题。”
上官灵烨完全搞不懂左凌泉在做什么,没敢搭话。
不远处,周沐瞧见此景,眼中尽是讥讽:
“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一坨狗屎骂他,他都敢去踩一脚,还洋洋自得觉得自己很厉害,殊不知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湖心平台上,三竹先生也是笑了,不仅岿然无惧,还摊开手望向了在场诸人:
“不愧是‘剑妖左慈’,一点没让大家失望。那行,既然左大剑仙只会用剑说话,老夫也不能不接。哪位道友借剑一用?老夫一介文人,虽然不通武道,但让左大剑仙显摆一下东洲剑仙的‘德行’,还是能胜任。”
望月潭周边的修士嘈杂不断,有兴冲冲想借剑的,也有开口劝说的:
“左剑仙,他就一个嘴皮子厉害的酸秀才,你理他作甚……”
“圣人都说‘君子可欺之以方’,你和这种跳梁小丑计较,反而跌了自己身份……”
……
薛夫人见左凌泉‘心意已决’,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就想开口圆场,免得这位好不容易积累下偌大名气的年轻人,落下一个‘见人就咬的疯狗’名声。
但她尚未开口说话,就听到湖心的那个年轻剑仙,来了句:
“你也配和我切磋剑术?”
全场一静,有点不解。
三竹先生想想觉得也是,点头道:
“也对,我这三脚猫剑术,哪里配得上左大剑仙。阁下是想切磋拳脚?”
左凌泉微微偏头,示意放在平台中心的青霄鹤泣:
“论起武道,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陪。我辈剑客,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是说东洲不通音律吗?周沐那种无名小辈,不配见识东洲音律的底蕴,你还算有点道行,给你个讨教的机会。”
“……?”
数万修士满眼茫然,一时间还没弄清这话的意思。
满眼讥讽的周沐,听见这话表情一僵,坐直几分,眼神难以置信:
“他什么意思?”
东方云稚倒是露出几分不屑:
“以卵击石。”
上官灵烨眼神古怪,张了张嘴,却没说话,看眼神的意思,应该是——你还不如把这厮揍一顿,这玩意你怎么比呀?
薛夫人也有点懵,仔细琢磨良久,确定没听错后,才站起身来,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