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灵烨在这座宫城住下,至今已经有八十年,先后经历三任帝王,现在的大燕皇帝,都得叫她奶奶。
八十年的时间,对修行中人来说,也是很漫长的一段日子。
上官灵烨是当年的铁镞府青魁,生而为仙,天资卓绝横冠九宗。当时她有一个特别的尊号,叫‘小上官’,整个天下的所有人,都把她视为上官老祖的继承人,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可忽然有一天,坐在胤恒山之巅的那个人,丢给她了一封俗世的婚书,让她入宫当大燕王朝皇帝的妃子,没有任何理由,甚至都未曾亲自露面。
上官灵烨觉得老祖如此安排,定有深意,自己离开铁镞府,进入了这座巨大的牢笼。
这一来,就是八十年。
八十年的春秋交替,上官灵烨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从正值壮年,变得垂垂老矣,最终死在病榻上;再到新的君主,重复一样的生死轮回;然后又看着牙牙学语的小孩,重新成为坐镇万里山河的君主,生生死死仿佛没有尽头。
而她待在这座凡世城池,整日处理无关紧要的凡尘俗事;修行一道如陆上行舟、不进则退,上官灵烨眼睁睁看着曾经不放在眼里的弱者,成了各宗的核心人物;看着一轮又一轮的新人,从背后追上,走到了她的前面。
八十年时间,上官灵烨自信能走到这座天下的最顶端,甚至走到老祖的前面,但她就这么在一个俗世牢笼里,寸步未进待了八十年。
上官灵烨起初还认为,老祖是在磨砺她,但八十年下来,再好的璞玉,也被磨没了,这样的磨砺,有什么意义?
……
大殿内没有侍候的宫人,只有燃着袅袅熏香的几尊铜鹤,侧面香案上,挂着一幅金裙女子的画像,燃着三炷香火。
鸦雀无声的寂静,持续了不知多久,一方水幕,缓缓从珠帘之外浮现,渐渐凝聚成了一幅画面辽阔江面上,渡船逆水疾驰,船楼顶端,蹲着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汉子。
“师叔?看得到吗?喂?……”
粗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里。
宫装美妇收起心神,靠在了软榻之上,柔润却又清冷嗓音,传出了翠玉珠帘:
“如何?”
水幕后的司徒震撼,蹲在渡船顶端的掩月宗徽记之后,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
“少府主已经上船了,十天后就会抵达临渊城,老祖化身的凡人小姑娘,一直在他跟前,寸步不离。我本来不想坐一条船,但不坐这条船,下一条得等半个月,不知道老祖发现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