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曾经那样冷漠威严,就连眼神都从未柔软半分的人,沉睡醒来后,竟会变成了这样?
怨,自然还是怨的,恨,也自然还是恨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她,他再恨再怨,又能有什么意义?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如己摘了几枝花,一回身见玄翼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她一激动动作大了点,牵扯到右胸的伤口,顿时便蹙着眉头伸手去护。
定然是练功出了岔子,否则她不可能弱成这样。
他虽怨她,但她毕竟是他的生母,容不得旁人践踏欺负。
俯身,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道:“走吧。”
许如己:“去哪儿?”
“为你报仇。”
许如己见鬼一般看他,正想问他是不是一贯这样反复无常,一想起他脑子不正常,也就算了。
“行吧。”她摘下一片花瓣递给他,“喏,给你吃。”
玄翼当然不想吃什么花花草草,但面对精神失常的母亲,难免会比平时更迁就些。
他将花瓣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许如己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吐出来,任何味道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包括辛辣味。
许如己看他嚼着吃完了,问他:“好吃吗?”
玄翼:“不知道。”
许如己平衡了。
傻子就是不知道东西好不好吃,不仅仅是针对她下的面条。
两人再次升空,这次许如己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片红雾缭绕的鬼竹林,当即道:“就在这周围有个山谷,我们先去山谷中问一下,射伤我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玄翼带着她绕着鬼竹林周围低低地飞,很快就找到了百花谷。
两人直接降落在谷中,正与季青林郝寿在厨房前围着桌子吃早饭的邵玉雯乍见两人及两人正在吃的花,一口粥喷了出来。
季青林也愣住了。
郝寿直勾勾地看着玄翼,嘴里叼着的肉包子掉在了桌上都不自知。
为免她担心,邵玉雯与季青林并未告诉她许如己受伤化蛇遁走一事,只是告诉她许如己有事先走了。
“许许许姑娘,这才分别一夜,你从哪儿找这么好看一道侣啊?和你真是男貌女貌天生一对啊!”郝寿激动地站起来道。
“别瞎说,这是我儿子。”许如己知道身边之人爱听这个。
玄翼果然没什么动静,但桌边的三人直接石化了。
“你、你儿子?开玩笑的吧?”邵玉雯惊诧地看着从外表来看至多十四五岁的许如己道。
“骗你们作甚?儿子大了,不常跟我在一起,才让我昨日孤立无援之下吃了大亏,今天他是来给我报仇的。我们来这里就想问问,昨天射我一箭那女的,她家住哪儿?”
邵玉雯一听这话来劲了,“报仇?好啊好啊,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来来来,我告诉你她家住哪儿。”
“师妹!”季青林站起身,看了玄翼一眼,总觉得此人那双紫金色的眼瞳看着不似人类。不过昨天许如己都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条雪白的大蟒蛇了,也没必要去纠结她儿子是不是人的问题。
“许姑娘,昨日未能护住你,实在对不住。”他转过身向许如己赔罪。
“我不怪你们。他们人多势众,你们才两个人,与我也非亲非故的,昨日这位姑娘能拦着不让他们把我带走已是仁至义尽了。”许如己道。
“师兄,你罗里吧嗦的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还要为邵丹凤那些人求情啊?”邵玉雯不满道。
“师妹,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邵丹凤她娘是秽泽鬼沼里面唯一的铸剑师,她爹又是……她家门下附庸众多,又是剑宗的人。且不说许姑娘他们寻仇而去能否占到便宜,即便今天真的让他们报了仇出了气,只要剑宗仍在,便是后患无穷。”季青林说着,对许如己和玄翼拱手道“还望许姑娘与这位公子三思。”
许如己还没说话,玄翼便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要永绝后患,需得将人都杀光了。”
季青林一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如己:“诶?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啊。”
季青林:“……”
邵玉雯看着自己师兄难得的窘态,乐得哈哈大笑。
“不过你放心,我许如己没那么嗜血残暴。谁用箭将我射个对穿,我也在同样的位置将她射个对穿,并叫她给我磕三个头认一下错,这仇就算报了。你们若知道那女的家住哪里,便告诉我吧。”许如己道。
邵玉雯看热闹不嫌事大,举手道:“我我我,我知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取纸来画图给你。”
片刻之后,许如己拿了画着邵丹凤家住址的地图和玄翼离开了百花谷。
季青林看着还在向空中挥手的邵玉雯道:“你也太胡闹了,你知道他们那里有多少人,就不怕许姑娘他们有去无回?”
邵玉雯浑不在意道:“你看他俩像傻的么?若没这个实力,敢口口声声要打上门去寻仇?”
“啊,我想起来了!”郝寿嘴里含着肉包子口齿不清道,“许姑娘跟我们说过,她儿子脑子不太好使。”
邵玉雯:“……”
这时一旁的山洞口传来一道孱弱温柔的女声:“雯儿,林儿。”
邵玉雯猛的回身,看到手扶着洞口花藤站在那里的纤弱少妇,双眸瞬间湿润,扑过去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