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激烈的钢琴声从特质玻璃精神病室的尽头传来,她顿时想起什么,脸色苍白地倒退一步,看着原本安静的白色走廊内鸣铃大作,红色灯光在头顶闪烁。
夜空中的星光透过布满红外线与铁丝网的高墙,红光忽明忽灭,一个抱着医疗包的男医生猛地撞了一下苏萤,连道歉都来不及就从旁边冲了过去。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安晴一把抓住那个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外科医生,拎着他的领子大喊。
“搞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男医生被她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猛烈地咳嗽着。整个走廊乱作一团,苏萤听见头顶的音响里有机械式的电子女声响起。
“警报!警报!精神院b区有入侵者非法闯入,已有患者遭受袭击!再重复一遍…”
“是他…”苏萤低声开口,垂下的眸中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是淳于桓。”那个男医生终于喘过气,周围都是疏散病患的医护人员,他郁闷又愤怒地指着走廊尽头,半死不活地喊。
“妈的,又有被害者家属派人来这小破研究所刺杀他了!”
——
安晴和苏萤匆匆赶到就诊室的时候,碰巧看见一个金发的护士抱着一大堆数量惊人的沾血纱布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两人,满不在乎点点头。
“急性汞中毒,袭击者已经被拘留,患者送回dú • lì房间了。但还在吐血,可能需要静养几天。”
“那群人又从哪里找的汞?”安晴揉了揉太阳穴,“算了,我是主管,先过去看看。”
她说着又回过头,颇为担忧地看着身后没什么表情的苏萤,试图委婉开口。
“小苏,你看今晚突然出了点事,我们要不明天再参观?”
“没关系安姐,我和你一起去。”苏萤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浅色发丝垂落,只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明白的,淳于教授是我之后的主治病人。
虽然…他同样作为shā • rén犯,杀害了我的父母。”
——
“安晴,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苏萤走到关押精神病患的dú • lì玻璃房旁时,突然停下来,对着身旁的安晴说。
又看着她有些疑虑的眼神,深吸一口气沉着补充道,“放心,我会分清公私。”
她还记得自己上次站在这里时,都说了什么。
精神院作为总部下属的特别研究所,必须保证每一个患者的生命安全——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当年,百叶市连环shā • rén案刚刚消停不久,自己就被迫调入精神院进行实习。
隔着玻璃,她眼角带着雾气猩红一片。却强自撑着故作轻蔑地扬起头,面对被禁闭在精神病房中,对自己脸色发白的男人,从嗓子里只挤出了一句话。
“让他去死。”
那时再度遭受刺杀的男人只是温柔地看着她,虚弱地笑笑,低头时眼神麻木压抑。
此次重生回来,他对她的意义远非shā • rén凶手和主治病人这么简单。
淳于桓虽然博硕都就读于一流的戏剧学院,但因为出身数学世家,在大学期间就开始辅修生物科学类学科。
半年后实验区陷落,精神研究所患者纷纷逃出后,他曾受邀在百叶高等研究院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病理研究,手中握有大量关于感染者病毒血清的前期数据。
直到三年过去,已经是小队长的苏萤百般寻找破解丧尸病毒的方法,重返废弃的百叶研究所。
意外听闻实验区陷落的第三个月,感染者攻破百叶最后一道防线,研究所内所有人员早已死亡。
至于那时还未完成的血清数据当场被销毁不知所踪,她当场懊悔地恨不得以头抢地。
如今人就在眼前,她不会放过这个接触血清研究者的机会。
“那好,苏医师小心。”安晴点点头。
老旧的铜制钢琴唱片在透明的玻璃房间里悠悠转着,清脆急快的钢琴曲停至了尾声,渐渐微弱下去。
“贝多芬的月光第三乐章。”
苏萤站在房外,看着在躺椅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衬衫,靠在上面沉沉休息的男人,语气不乏微嘲,“充斥着阴郁,狂热,温柔…和被绿的愤怒。
淳于教授,您的品味很独特。”
她因为压抑情绪而显得沙哑的声音有些低落,躺椅上的男人闻言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朝在书架上摆放的唱片机走去。
他撑起身子时在黑衬衫下消瘦的肩胛骨向上蝴蝶振翅般凸起,手肘因为失血和中毒而不自觉颤抖。苏萤看着他将细长的唱针抬起,放到最激烈处的钢琴音顿时从房间内突兀地停下。
“以此曲,献于朱丽叶塔·桂察蒂。
——这据说是他1801年,作为老师为自己迷恋的女学生而写成的乐章。”
隔着玻璃,她发现面色苍白的男人喃喃念着,眼中似乎有疯狂而压抑的火焰在燃烧,在与她对视一眼后却只剩下了沉沉的余灰。
他依旧在微笑,“苏萤,白瓷镇孤儿院年纪最小的志愿者,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