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木箱中,只能听见男生和女孩接连交替轻吐着的呼吸声。
“我的老师曾经告诉我,面对患者,不仅仅要去听他在说什么。”
胸膛内心脏因充血而激烈跳动的咚咚声在箱中清晰地被撕扯放大,苏萤极轻地扬了一下嘴角,怜悯地看着对方压抑微抖的脊背。
不要去同情,不要去动摇,你接近他的目的只是——未来的血清资料。
父母被杀害的女孩在心底默念,随即又冷了脸,面容复杂地狠扯了一下男生手腕上的绳索。
“哦?”
他手腕绳索被拉动,身子猛的一颤,半仰上身满头冷汗地笑着回应,“那我又做了什么。”
紊乱压抑的不规律呼吸声在黑暗中愈发清晰,苏萤沉默片刻,忽然单手猛然抓着他的手腕,将男生上身向后拉扯,让他平躺靠在自己跪着的膝盖上。
木箱中紊乱的气流稍稍减弱,她听见对方紧绷的呼吸似乎比之前顺畅了一些,随即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闭嘴沉默了。
淳于桓穿着的白衬衫扣子在刚才的挣扎中已经被掉落在不知何处,露出被冷汗覆盖的清晰锁骨来。
“这里。”
她的手指按在衬衫上,轻点左侧的第二根肋骨下方,眼神平静略带嘲讽,“淳于教授,你也听见了吧。”
鼓点般的震动从她指尖传来,那是淳于桓因为发病而疯狂跳动的心房。因恐惧而带来的肾上腺素激增,导致了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之前的所有掩盖压抑,与轻笑着的伪装都如同孩童在海边堆积的沙上城堡,被卷起的海浪毫不留情拍打重刷殆尽。
他衬衫被解开,仰躺在一身灰色猎装的苏萤膝盖上,发病后的不堪神情终于清晰地暴露在她的眼里。
“看来我在你的面前,的确不是一名合格的表演者。”
他身后被绑的绳索掉落在她的膝边。
淳于桓的面色如纸般惨白,十指指甲因为刚才的控制压抑而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中,如今遮挡在额头,向上摊开的手心处满是淤青血痕。
苏萤手肘向上,猛地忍痛击打箱顶,白日明亮的光带着木板碎裂的巨响倾泻而下,洒在漆黑箱中的两人身边。
“淳于教授,我们合作吧。”
柔和明亮的光照在女孩的头顶,她的发色被阳光染成了现实中的浅亚麻色,一字一顿地清晰开口。
“我在精神院的实习在八月就会结束,然后修够学分离开,不出意外的话会代替我的父母,调去联合区总部学习工作。
但我落的课太多,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迅速修够学分,这对我来说有些困难。
所以,我需要一个优秀的治疗病例来弥补学分。”
她想起重生前因失去双亲而备受打击,在精神院中整日敷衍了事,最后被分配到联合区一个偏门小部后的流水日子,深感自己的不争气,再度开口。
“而你,既不想让研究所了解你的过去,又要忍受一次又一次发病带来的折磨。
所以淳于桓,在这两个月内,我会努力治愈你,将你的痛苦减到最低。
然后两个月后,带着你所有的秘密,悄无声息地离开…怎么样?”
“与我合作,真是聪明又大胆的想法。”
男生撑着胳膊起身,脸上惨白的神情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淳于桓面对跪立的苏萤站了起来,林中小屋窗外洒下的阳光从后方打在了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衬衫上,他弯垂眉眼一笑。
他朝她伸出瘦弱的手臂,修长的五指紧紧将她握住拉起,开口回应,“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苏医师。”
——
“所以我们是不是,要先清理一下犯罪现场?”
苏萤揉着发痛的胳膊,看着一地的木头碎片咳嗽一声。
“刚才就想问了,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一言难尽。”
淳于桓轻描淡写地带过,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怀疑这林中女巫脑子病得不轻。”
你一个重度精神病还好意思说人家,她幽怨地腹诽,开始收拾地面。
他们钻出来的地点恰巧是在林中女巫的那间卧室里。
这个空了的箱子是之前用来装从后院地窖搬来的葡萄酒,和其他巨大的箱子堆在一起,放在房间角落里的。
老女巫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么大的响声都没有反应。两人迅速清理好木板,苏萤趁着这个机会再度来到昨天的那副画面前,想要确认一下。
“你在看什么?”
淳于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帮她清扫完出去了,此刻不紧不慢地从外面的餐桌上端着小蛋糕进门,手拿餐刀淡定吃着,还不忘塞给苏萤一包从厨房顺来的炸鱼条。
“苏医师,今天的午饭。”
他解释道,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看外面的后院。
“我刚才看了,女巫正在后院的野花丛里边整理,边哭她的花园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个墓碑。
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死了。”
“我在看墙上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