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薛遥开始睁眼说瞎话。“之前是我忍辱负重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感到有点害怕。怎么?不行吗。”
肖沛默默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不想再搭理薛遥这个张嘴就来的牲口。
“这些天有劳您将竹林境乌七八糟的事收收尾,三天后启程回京。”薛遥可不管肖沛答不答应,他自顾自把事情吩咐完便往门外走去。
三日后,一群黑衣人在天水镇外官道上集结。马是高头大马,一批批油光水滑。人都不像好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吓得寻常百姓都绕道走。
薛遥牵着缰绳远远地望了望官桥村的方向,随即调转马头。说来有些遗憾,他是真的挺喜欢那个村子。
“出发!”薛遥抬手打了个手势。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支队伍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外蹿去,安静的官道上霎时扬起一片尘埃。
只是没跑出一小会儿,薛遥的马就慢下来。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他渐渐放慢了脚步。
“原地休整,我去去就来。”说着薛遥俯身从手下的马背上一把抓过裹着翟西东脑袋的破布头,掉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哎,不是,这还没走多远呢,你……”肖沛一句话还卡在嗓子眼,薛遥已经没了踪影。
***
这场火烧了三天四夜才熄,等林晋桓将能找得到的骨殖入土为安已经是七天后的事了,除了第一天的时候他差点原地入魔,后来的几天又平静了许多。
薛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我以为你走了。”林晋桓看着薛遥骑着马向他奔来,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确实快要走了,薛遥想。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上背的布包裹往地上一抛,从里面滚出了一颗血淋淋头颅。
林晋桓仔细一看,半晌才认出那是翟西东的头。若不是林晋桓想象力丰富,根本看不出这是被揍成猪脑袋的东西是颗人脑袋。
“瞧瞧你这人,真记仇。”林晋桓看了一眼,便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转开了视线,继续专心干着手里的活。
薛遥这才看到他正在给村里人刻碑。
“怎么把人揍成这样了?”林晋桓接着问道。
安慰的话到嘴边又被薛遥囫囵吞进肚子里。他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了才会为了这货连挑了三个鬼修分坛追杀翟西东。薛遥原形毕露正欲挖苦林晋桓两句,突然看到他熬红了的眼,又闭了嘴。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那一瞬间他有些逃避似地急徨地想和林晋桓告别。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鬼使神差地,薛遥问了一句。
“回家吧。”林晋桓转过头冲薛遥笑了笑,手里继续专心地刻碑,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离家好些年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此别……”
是时候该走了,肖沛他们还等在官道上。薛遥心里想。
林晋桓手里的刀刻偏了一撇。
“不如你随我回一趟家吧。”林晋桓匆忙打断薛遥的话,他手中的刻刀一停,又放缓语调认真地解释道:“我家条件还可以,虽然比不上京城,总归比这穷乡僻壤好些。家里也有精通毒理的亲戚,兴许可以瞧瞧你的毒。”
刚说完这句话林晋桓就知道自己此事办得鲁莽,实际上他对薛四的了解甚少,除了知道他是京城人士,在家排名第四,其余一概不知。
把不知底细的人往家中领实在是很没有道理。
但如果事事都讲究一个道理,那么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了。
***
天九门的老巢就在蜀中,薛遥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料到天九门居然敢大剌剌地把总教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简直就是蔑视天威。
难怪他们枢密院遍寻西域,都没有摸到一丝蛛丝马迹。
迦楼山山脉绵延数千公里,说来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山脚下铺展着成片的良田村舍,农人在田间劳作,四周一派繁荣景象。就连薛遥少年时都曾随老师来此地游历。
任谁也想不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毒瘤九天门就坐落在这里。
林晋桓带着薛遥走走停停,一路和薛遥介绍着此处的风土人情,甚至行至一座市集时还有不少人沿路和林晋桓打招呼。
薛遥在那么一瞬间有点怀疑枢密院的情报是否有误,林晋桓根本不是什么九天门的小门主,而是哪个地主富户家的傻儿子。
两人逐渐远离人群,林晋桓带着薛遥来到迦楼山脚下,原本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山头,看着无甚特别。但薛遥跟随着林晋桓的脚步往山里走去,不消多时,眼前凭空出现了两座横插入云的山峰。山顶上亭台楼阁隐在云间,一条数万阶的石阶沿着陡峭的山峰盘旋而上。
“九天门?”薛遥站在石阶下的界碑前,挑眉望着林晋桓:“这就是你家?”
九天门名扬九州,声名实在太过狼藉。在这青天白日下,界碑上“生人勿进”这四个字都透着一股群魔乱舞。
“惭愧惭愧。”林晋桓朝他拱拱手,一副温良躬俭的样子。
“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薛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抬腿往山上走去。
几天前薛遥放出了一只鸟传讯肖沛。
信上写着:顺利进入魔教,尔等先行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