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
难怪,顾乐乐这样尊敬沈淮与,如此听他的话。
从头到尾,顾乐乐称呼沈淮与都是“淮与”,而非“老师”。
可顾乐乐叫她也是“明茶”“明茶”,以至于杜明茶完全没有转过这个弯。
顾乐乐低头:“也不能这么说,淮与也会指点我学习……”
“淮与做什么工作?”
“说起来的话,如今主要做房地产,卖卖房子,也卖些其他的东西,”顾乐乐盯着脚尖,“偶尔搞搞装修设计。”
沈淮与属于沈家大房,沈淮与如今排名第二,他上头的堂兄沈从蕴如今做航运和百货,沈淮与父亲继承了地产和大型商超,而沈淮与自己创建了一建筑设计品牌,与他名下的地产互惠共利。
杜明茶如今跟老师参与的项目——非洲某国首都大剧院的设计投标,就是沈淮与名下设计院工作。
贫穷限制了杜明茶的想象能力。
她自动填补顾乐乐话中的意思。
原来淮老师是做房地产销售的啊。
难怪他口才这样好。
也难怪他几乎每天都在穿正装、衬衫。
“淮与最近工作很辛苦的,”顾乐乐小声说,“他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天天就只知道工作……”
他牢牢记得沈淮与的话,只字不提沈。
顾乐乐虽然年纪小,却也懂得基本的道理。
比如杜明茶不喜欢沈家的做派,不喜欢和沈少寒沾边的事情。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沈淮与都是长辈,要是让杜明茶知道他就是“尊敬的二爷爷”——
不堪设想。
顾乐乐脑子里想法很简单,他按照沈淮与的要求,只说部分事实,不说谎。
剩下的话要杜明茶自己去脑补、理解。
可千万别让把明茶吓跑了啊!!!
顾乐乐继续说:“淮与的爸爸过世早,妈妈又经常自残……他和妈妈关系一直不太好,前些天工作忙,还要去医院看望她,结果被妈妈扔了东西,差点砸伤脸……”
阅遍小言的杜明茶已经能脑补出那种画面了。
沈淮与白天不停见客户,为了能够拿下大单,有必要时还得亲身上场,陪喝酒陪玩陪吃陪……哦,他应当不会为了业务□□。
业务应酬结束后,疲惫不堪地回家,还要去医院照顾生病的妈妈;结果妈妈不仅不会心疼他,还会朝他丢东西——
杜明茶悄悄为他难过。
不被母亲爱,甚至于遭受过虐待和家暴的孩子,还能如此温和成长,沈淮与一定很不容易吧。
夜色静静,她摊开作业本,轻轻叹口气。
……好心疼他。
杜明茶投出的简历,在第二天收到回应。
雇佣她的人,是住在紫玉山庄中的一位贵妇人。
这座漂亮的花园别墅坐落在天鹅湖旁,只是寒冬腊月,湖面结冰,没有天鹅,只有皑皑雪。
别墅中佣人数量远远超过杜明茶的想象,刚进门就有人蹲下来,亲自为她换鞋,也有人替她拿走包和外套,贴心地问:“杜老师,需要我们为您熨一下吗?”
“不用了,”杜明茶马上说,“谢谢。”
她的羽绒服外套材质不好,只怕经不起熨烫。
杜明茶被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引导着进入一安静的卧室,老妇人头发白了一半,但精神尚可,她柔声告诉杜明茶:“白女士不喜欢香烟的味道,如果您抽烟的话,请在来这里的前两小时前避免抽烟;也不要喷洒香水,她对气味很敏感……”
杜明茶一一记下。
她这次过来,并不是授课,而是为生病的夫人读法语诗。
杜明茶与这个贵气的别墅格格不入,她的鞋子已经穿了两年,鞋身有被刷子用力刷出来的白痕;别墅中的地毯材质比她衣服都要好,纯正的羊毛编织,崭新干净,一旦有了污渍就会立刻更换。
白女士的卧室在最里层,杜明茶跟在老妇人身后,进了这扇胡桃木的门,迎面只看透亮的落地窗,窗帘打开,阳光灿烂,床上安静地躺着一纤细的身影。
“静吟,”老妇人说,“明茶到了。”
“……嗯,你先出去吧,”床上人仍旧背对着,她说,“我和她单独聊聊。”
老妇人退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床上的人半坐起来,她转脸,苍白而精致的脸庞展露在杜明茶眼前。
杜明茶呼吸一滞。
好美啊。
杜明茶的妈妈也很美,但她妈妈是一种活力满满的美,而眼前的美人,是忧郁漂亮的病美人。
虽然能从细节处看到美人不再年轻,但那股温和柔弱的气质却能从肌肤、骨子里透出来,遮盖不住。
她的瞳仁颜色稍浅,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不健康的美。
“明茶?”白静吟叫着她的名字,露出一丝微笑,“乖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杜明茶迟疑:“白女士,您——”
“你可以叫我静吟,”白静吟目光柔软,看着她,仿佛看到曾经未被沈从鹤掠夺过的自己,“我认识你父亲。”
杜明茶不解:“什么?”
“我和你父亲以前是校友,论起来,还要叫他一句师兄,”白静吟半坐着,“论起来,少寒得叫我一声太奶奶。”
杜明茶醒悟了:“啊,您是二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