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所接触到的淮与,并不是完整的他。他的本性或许比你想象中要可怕一些,更像他父亲,这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迟早会面对这一点,我希望你不要被爱情分泌的多巴胺冲昏头脑,你要冷静想,自己能否接受他,能够有信心与这样的他相处,共度一生。”
……
“不过你和我不一样,明茶。”
“你爱他。”
夜晚雾重露水浓。
沈淮与坐在玩具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满屋的东西。
安静两秒,他给宋乘轩打电话,手指按着太阳穴,沉声问:“乘轩,二楼的玩具房是你弄的?”
“是的,先生,”宋乘轩毕恭毕敬,“您说要在二楼弄个专门用来玩耍的房间,一切按照您的意思来。这些都是我从各大用品店网站以及论坛上寻找来具有高评价、高满意度反馈的商品——”
“我说的是有着毛绒玩具,可以让她一边看书一边愉快玩耍的房间,”沈淮与说,“不是这种玩具。”
宋乘轩:“……”
不、不是吗?先生竟然不需要这个?以前的沈先生可是有……
“对不起先生,”宋乘轩连声道歉,小心翼翼,“我现在就联系人重新为您布置。”
“算了,”沈淮与回想起明茶后面颤声搂着他要亲亲的模样,笑了一下,“暂时留着吧。”
虽然理解上有偏差,但她的确玩的也很开心。
结束通话,沈淮与才从玩具房中走出,关上门。
夜空早已悄悄降临,灯光燃亮,卧室中仍旧没有丝毫声息。沈淮与坐在起居室铺着软垫的扶手椅子上,侧身,从窗户中看到外面的光华夜色。
由数个能工巧匠花费近100个小时手中织成的蕾丝窗帷被风吹的轻摆,卧室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杜明茶冒出个小脑袋,一瞧见沈淮与,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只露出一点乱糟糟的发。
沈淮与的心直直垂下。
果然。
她还是怕了他。
沈淮与早知巧取豪夺不可为之,强行留她在身边只会让对方愈发厌烦、抗拒。但他无法忍受这种长时间无法见到她、找不到她踪迹的痛苦。
如蚂蚁啃噬心脏,不间歇,从早到晚,只消暂时休息,就忍不住窃窃而起。
母亲所说的分毫未差,沈淮与身体中流淌着沈从鹤疯狂的血液,天生的掠夺者,天生的占有者。
这是他压抑的本性。
所谓温和有礼、克制自我,不过是一层伪装,一层唯恐吓到她的皮囊。
皮囊之下,如此不堪。
她应当见识到了。
哪怕沈淮与百般呵护,让她愉悦多于其他。
然而,然而。
沈淮与安静地坐着,他没有动,等待着杜明茶接下来的批评、斥责和控诉。
正如先前被父亲限制自由的母亲,会采取暴力和谩骂来发泄。
他最终还是走上这条路。
如沈从鹤一般,如他那些噩梦,不再掩盖自己对她的独占欲,不再伪装温和有礼,而是将她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
杜明茶只是探出半个身体,手仍旧贴在肚子上,问:“有吃的吗?”
沈淮与:“嗯?”
“我太饿了,”杜明茶摸了摸肚子,“我想吃水果馅饼、熏三文鱼,糖汁菠萝、烤牛肉……”
她一口气报了好几种菜名,眼光闪闪:“如果有冰激淋吃就更好了。”
这和沈淮与预期并不相同。
他安静一秒:“你再说一遍。”
“算了算了,”杜明茶说,“你随便准备晚餐吧,最好多一点呀。我好饿了,一定要有冰激淋哦!”
她的毛衣被沈淮与扯脱线,牛仔裤的拉链被扯断,现在穿着沈淮与为她准备好的睡衣,海洋绿,真丝质地,随着她行走,能看到修长白皙的两条长腿。
没有遭受意想之中的激烈反抗,她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的情绪。
直到杜明茶进了房间后,沈淮与才站起来。
他打电话订了法餐。
沈淮与见识过父母亲的相处模式。
在激烈的争吵过夜后,白静吟会拒绝进食,即使被沈从鹤强硬带到餐桌上,顶多勉强吃一口,就摔筷而去。
而杜明茶——
她脖子上还有胸链摩擦的红痕,或许因为过度玩耍,走路姿势有些不正常,此刻,杜明茶正严肃脸听着沈淮与打电话订法餐,还在报着自己需求:“我还想吃冰激淋,最好是香草味的,还想要个蛋糕当夜宵,啊,对了,还要葡萄、甜橙……”
沈淮与侧脸看她。
她全然没有被限制自由应有的觉悟,认认真真点了一大堆想吃的东西后,还补充:“对了,淮与,如果你非要限制我使用手机的话,请给我一台电脑,要能上网的就行,我要查资料,再和朋友家人报平安。”
沈淮与:“好。”
“我还想要switch和健身环,”杜明茶说,“长时间不运动我会不正常发胖,我看你这里没有专门的健身房,只能先用这个。”
沈淮与:“嗯。”
“我家里还有一本没有归还给图书馆的书,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在下周五晚之前帮我还到图书馆里去吗?不然我要缴纳一笔罚款,”杜明茶认真回想着待办事项,有条不紊地说,“哦,还有医院里的钱,我还没有在账单上签名——”
“等等,”沈淮与打断她,冷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杜明茶微微侧脸,头发散落,露出有着沈淮与牙印的细白脖颈,“你不是特意请假来陪我玩七天的吗?”
“难不成,”杜明茶后提一步,伸手捂住嘴巴,惊讶,“难道你想把我当qíng • fù一样关在这里吗?你把我当什么?被你关起来只能挨炮的qíng • fù吗?”
“怎么可能,”沈淮与不喜欢qíng • fù这个词,下意识否决,轻斥,“胡说八道。”
下一刻,杜明茶就搂住他的胳膊,头在他胸膛上贴了一贴,声音清脆如甜枣:“那就好了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呢。早说是舍不得我陪我玩嘛,我又不是不陪你,正好前几天我好累,能白吃白喝白女票你——咳,我的意思是,能在这里安静地看书,准备功课也挺好。”
沈淮与安静一秒。
才将手按在她后脑勺上。
她的头发很软,柔柔若月光。
良久,他轻叹:“你啊。”
杜明茶缩在沈淮与怀抱中,悄悄松口气。
果然啊,沈淮与真的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她态度柔和一些,再撒撒娇,对方压根就舍不得往狠里收拾她。
不过,有一说一,这点在床上的作用不太大。亲密时候,杜明茶越是撒娇示弱,对方反倒是像被刺激到了似的更加强势。
杜明茶想,她或许找到沈淮与的命门了。
晚饭很快送过来,沈淮与订的比杜明茶想象中还要多,满满当当摆满整个铺着厚厚亚麻布的胡桃木桌子。
近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杜明茶胃口大开,努力把嘴巴填满,将自己合口味的东西飞快一扫而空。
沈淮与见她几口吃完香煎梨肉,顺手将自己的推给她。
杜明茶没有客气,她埋头就吃。
她不傻,能感觉到沈淮与这次情绪和之前完全不同。
为了避免沈淮与真的走上沈从鹤的老路,也为了阻止沈淮与真的强硬限制她一切活动,杜明茶必须利用他对自己的那些不一般,作为筹码和他沟通、博弈。
先前沈二爷只是个传说中的名讳,杜明茶嘴上念叨着沈二爷什么都行,实际上和她生活并无太大关系。
沈二爷再有通天本领,和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女大学生有什么关系呢?他老人家家大业大,难道还会刻意和她这么一个普通人过不去?
而经过今天这么一回,杜明茶终于明白,先前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势名利以及沈淮与这么名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如今的她是单方面碾压。
尤其是现在,这里不是中国,是法国。
只要沈淮与想,他能轻松限制她自由,能彻底将她变做禁|脔。
甚至,强迫受孕,就像曾经的白静吟。
但杜明茶相信不会发展到这步。
沈淮与和沈从鹤不一样,她和白静吟也不一样。
杜明茶放下小银勺。
吃饱喝足睡够,她养足了精神,小口喝着热可可,她思考要从哪里开始谈。
沈淮与吃的不多,他在等杜明茶挑着她喜欢的东西吃完,才将那些她不爱的东西吃掉。
“明天我约了裁缝和一些珠宝商上门,”沈淮与慢慢地说,“这次准备仓促,那些衣服不适合你,你也可以挑一两件合心意的珠宝。”
珠宝?
很好。
现在的杜明茶想自己已经找到切入点了。
杜明茶抬眼看沈淮与,柔声问:“你是把我当qíng • fù养了吗?你认为你是我的sugardaddy吗?”
沈淮与皱眉:“胡说什么。”
“那你送我这么昂贵的礼物做什么?”杜明茶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不需要这些。”
“不喜欢珠宝?”沈淮与顿了顿,转移话题,“或许你需要一些包,方便你装资料。”
杜明茶纠正:“只有老男人才会给动不动就给qíng • fù送包。”
沈淮与:“这里离你学校不远,治安管理都不错,风景也好。等你开学后就搬到这里住吧,和你朋友一起。过几天我回去,走之前给你留下车子和司机,送你们上下学。闲暇时间,也可以坐车出去兜兜风,逛逛街。”
杜明茶说:“只有情——”
沈淮与微微眯眼:“你再说一个qíng • fù试试。”
“那你做的就是这样嘛,”杜明茶双手交握,身体微微后仰,转脸看他,这姿态还是从他那里学到的,她认真地说,“沈淮与,你有没有发现你其实有点过度保护我了?”
“我不需要你的钱财珠宝,我自己也能很好生活下去,而不是一直要仰仗你而活,”杜明茶说,“我一点儿也不比你差,沈淮与。老师和朋友都很喜欢我,我成绩优秀,交际能力也不错。不怕你笑话,我认为我未来能获得一份薪酬优渥、体面的工作,可是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弱者呢?”
海洋绿的真丝裙下,她身上还有着沈淮与留下的痕迹,身上还有他的味道。
不可否认,杜明茶喜欢沈淮与,也喜欢他的身体和技巧,他能够给自己带来那么多她不曾体验过的愉悦,能够让她分泌这么多快乐的多巴胺。
可沈淮与太习惯以养护者的姿态看她,他看她时的目光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不平等。
“你看呢,”杜明茶撑着腮看他,“你所看到关于我的优点都是以男人看待女人的角度出发,那你能不能试着从看待常人的角度来看我?刨除掉性方面的因素,比如说从领导者角度来看待我身为下属的优点呢?”
沈淮与目光沉静:“你不告而别是为了这个。”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他微微后仰,沉思的姿态,语气沉郁:“明茶,我从不知你会这样想。”
“不对,”沈淮与说,“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这一点。”
完完本本超乎他的预料。
杜明茶刚刚吃了一小块烤羊肩肉配南瓜泥,胃部被填满后,暖融融的,格外熨帖。
填饱肚子令人满足。
在这个温暖柔软的夜里,休息好、吃饱喝足后的杜明茶在认真和自己仰慕的人慢慢摊牌。
“是的,淮老师,我不是脆弱到只能任你照顾的洋娃娃,”杜明茶笑了笑,她心里清楚,以前的沈淮与或许无法理解她这种固执的坚持,但她现在可以证明给他看了,“这一个月,我没有接受你任何帮助,但我生活的依然很快乐,也很顺利。”
“在家乐福站一下午,搬运货物、整理货架也叫快乐?”灯光下,沈淮与眼睛浓深如墨,仍旧心平气和地问,“在雨天傍晚险些被难民跟踪也算顺利吗?”
他说这话时没有夹杂过多个人情绪进去,如和自己学生讨论课题的教授。
两个人相对而坐,就这么在餐桌上一点点摊开彼此的筹码。
没想到被沈淮与问到这个,杜明茶睁大眼睛:“你从哪里知道的?”
叮铃。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通过感应器,清晰地传进来。
沈淮与起身,站起来,去开门:“你的冰激淋到了。”
杜明茶不理解,跟在他身后,仍旧追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沈淮与却没有回答,他大步朝外面走,面容平静。
杜明茶相较他腿短、步子小,不得不快走几步,才能勉力跟上。
“不对啊,”杜明茶走不快,和布料摩擦起来不舒服,她停在客厅边缘,走累了,手扶着墙,不确定地问,“难道你早就到了?”
沈淮与已经走到门旁,正低头解密码锁。
这道门工艺复杂,安保性强,用了两重锁,从内部开也需要花一段时间。
杜明茶一副不罢休的姿态,仍旧跟上去,站在他身后,试图依靠撒娇来套出更多信息:“沈淮与沈淮与——”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
沈淮与终于成功打开房门。
涂着几层淡淡透明漆、保持着原木花纹的门打开,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邓老先生和一脸惊愕的邓言深。
杜明茶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一句清脆脆的“沈淮与”就这么顺着微甜的风传出去,清清晰晰,飘到几人耳中。
安静。
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邓老先生和邓言深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杜明茶,满目惊愕。
三秒后,邓老先生皱眉:“明茶,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快叫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