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
“……”物理老师把粉笔一扔:“吃吃吃,就知道吃!再吃下去你还没这个球跑得快——下课吧!”
“谢谢老师!”
拖长了调的杂声里,学生们迫不及待地往座位外走去。
“喃喃,你还不走吗?”
“…啊,哦,我今晚不饿,”盛喃回神,轻声说,“你和文姐先去吧,不用等我了。”
“那好吧。”
“……”
等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只剩下自己带饭的同学。
盛喃目光飘向前桌。
大拽比保持着物理课上的姿势,正侧撑着头在翻一本她看不清内容的杂志。
盛喃犹豫了下,拿起自己桌上的保温杯,走去靳一桌旁。
那人翻页的手一停,撩起眼。
盛喃晃了晃水杯:“你,嗯,你想去打水吗?”
靳一:“不想。”
盛喃:“…………”
小白菜绷脸:“不要欺骗你的心,它说你想。”
“哦,你听见了?”
“当然,读心术是我们橘猫的天赋技能。”盛喃面无表情地说话,心里却流着泪想盛小白菜你身为人的尊严到底还是彻底被你抛弃了。
靳一垂下眼去,遮住了笑意。
然后他合上杂志,起身:“那走吧。”
盛喃有点意外:“这么好商量的吗?”
靳一没回头,懒洋洋地走过空荡的教室:“不是说好了,对你日行一善么。”
盛喃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那我要算算,你可欠我好多次了。”
“啧…得寸进尺也是小橘猫天性?”
“大拽比就能说话不算话了吗!”
“不能,”那人像笑了,“算吧。”
“……”
开水房在每一层楼的最西边。
傍晚时候,霞光从天边铺过来,正是窗边这片天空最美的时候。
可惜盛喃此时无心欣赏,她正一边慢吞吞拧着保温杯盖子,一边思索着要怎么打开话题。
开水房里,除了他们外的最后一个学生走出去。
盛喃鼓足勇气:“你……”
“你想说什么。”窗边好像在看风景的某人突然开口,把盛喃吓得一惊。
盛喃呆了两秒,走过去:“你知道我是有话跟你说呀?”
“等没人了单独叫我出来打水,两种可能。”靳一转回来。
盛喃好奇:“哪两种?”
“一,有话说,”靳一靠在窗边,垂着眼淡定看她,“二,想泡我。”
盛喃:“……?”
靳一眼里松开一点淡淡的笑:“不然你是哪种?”
盛喃反应过来,十分惶恐:“是一!一一一!”
靳一顿了下,侧过脸,“…别连读。”
“啊?”盛喃还蒙着。
“说吧,再拖一会儿又来人了。”
“哦。”
盛喃今天搜肠刮肚半下午,才打出了一篇腹稿,内容无非是诸如“我们毕竟是学生”“学习是我们的天职”“别人不学习还好你不学习就会被嘲讽是草包美人”“反正来都来了干脆就凑合学点呗”此类。
费去两分钟的时间,她才终于磕磕绊绊地给大拽比当面背下来了。
然后开水房很安静。
盛喃悄悄抬头,就看见大拽比正望着她,神情似笑非笑的,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靳一:“稿子背完了?”
“嗯,背完——”盛喃绷脸,“谁背稿子了,我这是肺腑之言!”
“所以你这番肺腑之言的结论就是,”靳一从窗边直起身,往前迈了步,“我们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盛喃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下,她很想反驳来着,但憋了几秒难得哑火——实在是她在努力学习这方面毫无心得经验可谈。
于是盛小白菜很沮丧地蔫了下去。
“一起学习的话,也不是不行。”
“嗯?”盛喃蓦地抬头。
靳一又上前一步,声音低低的,好像很随意:“你去找老栾说,同意跟我同桌了。我就答应。”
盛喃怔了下,似乎很意外。
靳一:“不行?”
“不是不行,”盛喃回神,“只是我本来就已经跟班长商量过,要和你同桌了。”
“……”
这次轮到靳一一怔。
他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娘毫无察觉,正皱着眉说:“论坛里竟然有人造谣说我是嫌弃你成绩才拒绝和你同桌的,那当然不能给他们留这样的把柄!”
“……”
小姑娘越说越愤慨:“放心吧,我很讲义气的,这次一定配合你击破谣言,打他们的脸!”
靳一哑然失笑。
盛喃正觉着勇气充盈,就被那人的笑勾没了一半,她木着脸扭过去:“你笑什么。”
“你很在乎别人的评价?”靳一嗓音笑得透出来点低哑,在空间不大的开水房里格外好听。
“没有啊,”盛喃本能反驳,沉默几秒后又蔫回去了,“好吧,可能是有一点……难道你不在乎吗?”
“嗯,我不在乎。”
那人语气轻轻淡淡的,没有半点自矜或为此得意的情绪。就像这句话本身一样,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在不在乎这件事情。
盛喃叹气,小声咕哝:“所以你才那么拽嘛。”
靳一垂眼看她:“我听见了。”
盛喃心虚,随即想到什么,昂首挺胸的:“你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听见了又怎么样?”
“……”
小姑娘那个找到证据了似的骄傲又得意的模样落进眼底,靳一看得就很想抬手揉一揉她。
这次费更大力气才忍下来的。
他忍得叹气:“别人我确实是不在乎。”
“啊?”盛喃捕捉到什么,但没来得及细想,又被另一个突然冒起的想法侵占了注意力,“哦对了,你今天中午明明也反驳他们了!”
靳一落眼看她:“嗯?”
“就后排那几个男生说你坏话,你进门时候也反驳他们了嘛。所以你看,你还是会在乎的……”
盛喃试图说服他。
她极力想否认靳一说的,他不在乎任何人对他的评价这件事。她不想他真的这样认为。因为那样太孤独了,就好像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联一样。
她不想靳一活成大海上的一叶孤帆,就算那样很厉害,很了不起。
“不是因为他们。”靳一却突然开口了。
“…啊?”盛喃堪堪回神,抬头看他。
“回答他是因为,”靳一想起什么,很轻地笑了下,“那时候窗边蹲了只快要奓毛的小橘猫,看起来像,我再不开口,她就要扑上去咬人了。”
“……!?”
盛喃憋住气。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要从“奓毛”还是“橘猫”还是“咬人”先开始反驳。
于是窗边又多了只濒临奓毛、看起来就要扑上来咬人了的小橘猫。
靳一忍不住笑得不禁垂眸。
盛喃气鼓鼓半天,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突破口:“你这个人实在太自恋了!”
“有么。”
“有!他们质疑你有什么好拽的,你说脸,”盛喃翻旧账,“还有之前在校内通缉榜下面,你还夸自己长得帅!”
“虽然我没有夸,”靳一被她奓毛的反应逗得不行,“但也算实情。”
“哪有实情?”
“我长得不帅么。”
“……”盛喃深吸气,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颜狗本性踩在脚底,“不!帅!”
靳一笑意更深。
“不应该啊,”他懒撩起眼,扶住盛喃身旁的窗沿,俯近了些,把小橘猫挤到角落,“不然你再看看?”
“??!!”
盛喃:颜狗暴毙。
眼见着盛小白菜脸颊红得要跟她身后窗外的晚霞媲美。
昏暗的开水房外,突然炸响一声粗犷的中年男高音——
“你俩!干嘛呢!!”
“——”
盛喃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栗。
“好啊,早恋都跑到开水房来了是吧?够大胆的啊你们?哪个班的!姓名学号报上来!”男老师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
靳一眼底笑意没了,一点戾气攀上冷淡的眼尾。
他放下手臂,缓直起身,刚要说什么。
衣角突然被拉了一下。
靳一垂眸。
盛喃吓得脸有点白,但此刻还是紧紧攥着他衣角。
像是生怕他做什么。
望着女孩细白紧攥的手指,靳一眼尾垂下,心底轻叹了声。
几秒后。
靳一站直,转身:“老师,我们没早恋,您看清楚再说话。”
男老师怒目:“我还用看清楚?你俩这距离还不够清楚的吗?非得亲一块去才叫早恋吗?!”
“真不是早恋,”男生单手插兜,懒洋洋地说,“我单方面耍流氓呢。”
“…………”男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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