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喃眼睛蓦地亮起来,她快步跑向楼梯,这次不是向下而是向上,一阶一阶一层一层,她一直向上,直到最顶端,半开着的、留下一条缝隙的铁门。
盛喃深吸了口气,忘记骤停的吃力的眩晕感,她推门出去。
风雪漫漫间,夜色如无边广幕,遮天蔽地。
盛喃顾不得。
她朝冰凉的飞雪里跑去。
在边沿的护栏后,倚栏杆靠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离着还剩两三米,盛喃慢下脚步,那人似乎也听见声音,慢慢回头。
两人目光对视。
盛喃小心翼翼:“靳一。”
那人眼神像迷失在风雪里,几秒过去才恢复如常:“你怎么跑上来……”那点懒散的掩饰还未完全入眼,他就突然皱了眉也消了音——因为看清了面前走近的女孩的衣着。
“这种天气不穿外套,你疯了?”靳一单手撑地,直接从坐势拉起身影,一两步就到盛喃面前。
“……”
盛喃看见他让出的地方,地面的雪留下一块空区。
至少从这雪开始下时,他一动都没动过。
直到她出现在这里。
盛喃的视线被完全挡住。
身影清瘦挺拔的少年停在她身前,像要替她挡掉身后扑下来的雪,他扯住下颌下黑色长棉服的拉链,刺啦一声拉开,跟着就要脱下。
盛喃回神,忙抬手握住他的:“不用,我不冷。”
“——”靳一垂眸,眼神都要结冰了,“你知道你现在手上什么温度吗?还不冷?”
盛喃理亏:“我身上这件就是外套,只是不知道今天降温还下雪,没穿厚的。”
“松手。”
“不要。”
“为什么?”
盛喃憋了两秒,终于找到个蹩脚理由:“你的太丑了,我不穿。”
“?”靳一气笑了,反手就把小姑娘两只小白爪同时握进掌心,“怕丑不怕死?”
盛喃绷脸:“说你外套丑,你就要shā • rén灭口吗?”
“冻死的死。”
“那不至于,”盛喃本能反驳,“我还有火柴可以划呢。”
“……”
这话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了下。
几秒后,靳一眼底情绪化了点:“你确定不穿?”
“嗯。”
“那这可是你选的。”
“?”
盛喃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见那人把拉开的半边衣襟轻扯开,然后把她抱了进去。
寒冷和温暖一瞬交替,盛喃在这个炽热的怀抱里结结实实地哆嗦了下。然后她懵抬头,晃了晃脑袋扒拉开挡在眼前的短发,慌乱又无措地看着俯眸的那人。
靳一眼尾那颗泪痣淡淡勾着,似笑非笑:“你选的。”
“……”
盛喃安静下来。
小姑娘很少这么安静。
而且还是仰头看着他的,用这样的姿势和亲近。
在靳一的原计划里,她应该第一时间惊恐地想跑,然后被他脱下外套罩起来……
这才对。
可盛喃只有最初的慌乱。
甚至那慌乱都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的。
于是“抱橘”难下,该乱的轮到靳一了。
“你——”
“你别笑啦。”盛喃突然轻声打断他。
靳一微怔:“什么?”
“你明明一点都不开心,还很难过,”盛喃低下眼睛,也轻了声音,“你以前笑着的时候,真实的心情也可能是这样的吗?”
靳一眼神晦深,语气却还懒散着,像平常的笑一样:“谁跟你胡说什么了。”
“没人跟我说,”盛喃仰头,“我自己听见的。”
靳一沉默。
盛喃等了他好久,没等到,她就主动开口了:“你不要难过,我觉得阿姨说的是气话,她误解你了,所以才会那样说。我们一起去教学楼的路上,她明明还有跟我关心过你的事情。”
“……”
靳一长眸半垂,闻言无声笑了下。
盛喃蹙眉。
当他的情绪不再跟她掩饰,她就能看得出,这个笑容和愉悦或欣慰没有半点关系,而是近乎冰冷的嘲弄。
风雪半晌。
盛喃终于见他俯身,像要完全抱住她那样,他低声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吗。”
盛喃微怔,摇头。
“江兰诗,”靳一无声地笑,“她告诉我,作为她的儿子,我的人生里只能有第一。无论什么事情,我理应也必须做到最好。所以成绩下滑的惩罚,就是送走我的猫,因为她说我玩物丧志。其实她不知道,那时候我只是想反抗,闹闹脾气,可能还奢望过这样的下滑能换来他们的关注或陪伴,但都没有……我换回来的是永远的失去。它死之前可能还在想,我怎么还不带它回去。”
“靳一。”盛喃声音轻栗,她抬手想抱住他。
靳一低哑着声音,像是要哭了,却笑着,他的嘲讽听起来那么冷漠:“靳一,第一的一。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是。”
“不对,不是这样。”盛喃的眼泪涌进眼里。
她忍着哭腔,一字一句地纠正:“靳一,唯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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