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个服务站以后的路程就是我开的了,廖润也没睡,他就坐在副驾驶替我观察,一旦发现有大货车,他就会提醒我拉开距离。以前特别讨厌他在我耳边叭叭叭说这些,现在倒是觉得还挺安心的。
我每开半个小时,廖润就会问我还开不开得起,那故作镇定其实有点小紧张的样子特别可爱。不过高速路上还是不能开玩笑的,开得起我就说,开不起我就让他。
后续我一直成功地将车开进县城,驶入乡道,进了山才让他开,我就坐在一旁给他看导航。好家伙,有一段路还是没有信号的,不过路段不长。
即使好多年没过来了,依稀还存在着一点薄弱的记忆帮助我辨别路线,我爸妈这百万级助攻真是要命了。
好在因为是去吃喜酒的,僻静的道上还能遇上几辆车,廖润问了别家司机,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个乡镇,也算是有伴了,前后几辆车一块走,因为前面的路段平坦了,又换成了我来开,主要是帮助我练车。
我们跟着前面那辆车进了乡镇,后面那辆车往左边去了,我们则是往右边。乡下的马路不太宽阔,但这连绵起伏的山川弯弯缠绕的小河也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进了镇上路面更加好了,就是没那么宽阔,我让廖润看着手机地图,他却没声音,回头一看竟是睡着了。
估计是累到了,我开车的时候他也没敢休息,这会儿可能觉得我能跟车,所以放心地眯了下。也就是我俩进城以后松懈了,所以忽略了跟错车的情况。
当我跟着前面这辆车到达后,我看手机发现地点不太一样,但因为是乡镇,没有太确定的位置,上面显示真正的目的地也不太远,反正就在这附近,总共也就三条道!
我想自己先搞清楚再叫醒廖润,所以自己先下车了,他一个大活人睡在车里也不会出事吧。我左右看了看,就下车去找路了。我看到先前那辆车的人也陆续下车,他们朝着一处自建房那边走去,能听到吹拉弹唱的声音,就是这听着不是结婚的调调。
虽然都是来吃席,但我这边是结婚喜酒,这里似乎是丧葬酒席,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花花绿绿的花圈还有披麻戴孝的人,甚至还有戏台班子。
这绝不可能是喜酒!
看样子是谁家老人走了,这里一片闹哄哄的,有人看我面生,问是不是来吃席的,我摇头,顺便拿着手机问了下真正的地址。好客的乡民大姐给我指路,还怕我找不到,撕了一条烟的纸壳子,用笔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地图,我连忙谢过这位大姐,然后去找路了。
我决定先去探路,然后回来再开车过去,起码这边还能停车,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停车的地方了。我跑去找地方,原来一街之隔的另一条道上才是我们的目的地,幸好妈妈、外公那边安排得挺详细,我看到十几桌摆在院子里,热热闹闹一群人,新婚的夫妇还在招呼客人,而一个眼熟的大婶看到我了,眼睛放光地挥手过来。
“是语思吧!任语思?”
“我是!婶婶你好!”
将眼前人和小时候里的记忆重合上,婶婶过来亲切地拉着我,“哎哟,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看。你可算来了,一直等着了,你看你们都在大城市里,我都说不用特意赶来了,叔叔和你妈就是客气!”
婶婶口中的叔叔就是我的外公,她笑得见眼不见牙的,说闺女结婚不算早,比我还迟,上次我结婚她虽然没方便过来,但红包还是给了的。直言快语的婶婶拉着我就是一通说,等到她终于停下时,她睁着眼看我。
“你老公呢?”
“他开车太累了,我就想先找找地方确认了,再去找他过来。”
“噢哟,辛苦了,那婶婶和你一块去找他。听说你老公好有钱,是不是。”
“哈哈哈,就开个小公司,而且那也都是他的啊。”
“一家人两口子,分什么你我!感情好就行了!分你我这日子过不下去!”
对于占便宜的那一方来讲,就很喜欢这种理论了,但我心虚,肯定不敢应承嘛。
有婶婶带路,找回去的时候很快,我前后也就走了不到半小时,但是车里的人不见了。我一看副驾驶,自己都傻了。
“语思,你老公会不会上厕所去了,这里没有公厕啊,难道去谁家了。”
“我打电话问问!”
这人生地不熟的乡下,我还挺担心这大少爷的,结果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我震惊地看着上半夹在坐垫里的手机,我靠!廖润人走了,但是手机居然忘记在车上了!对他的担心更上一层楼,我这心慌在脸上体现出来,婶婶马上安慰我。
“别急别急,或许拉肚子跑得急忘记手机了。”
“……”婶婶你别再执着扣屎盆子给他啦!
“我叫几个人帮你去找!”
“好的,麻烦婶婶了!”
还挺不好意思的,过来吃喜酒,结果礼金还没给,倒先要这边出人找老公。婶婶一个电话就叫来几个帮忙的村里人,他们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叫着廖润的名字,我拿着廖润的手机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最终我也坐不下去了。
“婶婶,我也去找找。”
“你不熟悉路啊,这么多年没过来了。”
“我找得到去你家的路了!真的!”
“那行吧,啊对,你把这个带上找,这几天村里好几处酒,挺闹腾的。”
婶婶从一个人手里扒下来白色的扩音器塞到我手里,并说道,“这个还有录音回放的功能,很省事!你那样喊费嗓子!”
在婶婶自信放光芒的眼神里,我嘴角抽搐地看着手里的大杀器喇叭,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要是用喇叭喊了廖润,大概是双重社会性死亡。
但此刻想找到他的心愿更强烈,社死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于是我鼓起勇气拿着扩音器去找人了。
“廖总——廖总——”
扩音器将我的声音带着滋滋电流传开,我忽然想到婶婶说好几处都在办事,那每一家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廖润有没有可能走错地方了,或者被拉到哪边去了。这么一想,我赶忙向着我第一遍走错的地方跑去,路上依旧用喇叭喊着廖总这个称呼。
“妹子你怎么又来了。”
先前给我画地图的大姐看到我去而复返,我感到有些尴尬,只说道:“姐姐,我过来找人,我老公外地的,可能迷路了。”
“任语思!”
当我还在和大姐解释时,在熙攘的人群中,我看到了坐在圆桌中间被老人、妇女左右夹击的廖润,他神色惶恐,满脸都是被遗弃的小狗神色,像只受惊的绵羊。
廖润左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发须皆白,拉着他点烟,右边是一个喂奶的妇人,衣服直接撸上来给孩子喂奶,虽然冬天的棉衣厚实,但廖润根本不敢往右边看一眼,喝奶孩子的脚还在他羽绒服上乱踢,他也没说。
这副可怜无助又含羞带怨的样子,一下子让我母性大发,我的好大儿真可怜,但又好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