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昌阁年纪大了,人虽然强撑着,脸上还是显出困倦神色。
“今日免了叶相早朝,”洛信原体贴地道,“早些回去休息吧。”
又体贴地对梅望舒道,“你最近都在京郊别院,夜里赶山路不妥当,不如在宫里歇到天明再启程。”
梅望舒瞥了他一眼,当着林思时的面,没说话。
林思时自从进殿后只是旁听,始终未开口说一词。
他这些日子隐约失了圣心,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君王最近态度冷淡,他敏锐地察觉了。
林思时正思忖着自己盛年体壮,或许该留在宫里,参加早朝……就被点了名。
“思时,天黑路远,朕不放心叶老一人回城南。你送你老师回家去。”
叶昌阁感激起身谢恩。
林思时得了天子那句亲近的‘思时’称呼,感动万分,立刻起身护送老师出去。
殿里入禀的四位重臣,走了三位。
洛信原从御案后起身,慢悠悠走到最后一位重臣面前,睨她一眼,
“还坐着干什么。起身吧,梅卿。朕送你去东暖阁。”
梅望舒身姿笔直,按照觐见礼仪,规规矩矩地在交椅上端坐着;原本低垂的视线却抬起,带着隐约的审视怀疑,瞄向眼前的君王。
“臣随陛下去了东暖阁,天明后能出宫?”
洛信原的声音里隐约带了笑,“朕难道是绑匪,把你扣在宫里不放人?都过了四更天了,送你去东暖阁歇下,朕换身衣裳,用点早膳,五更还要去前殿早朝。你在东暖阁歇够了起身,天明自己出宫去。”
梅望舒这才起身。
殿外传了步辇,两人先后到了东暖阁。
值夜的内侍和宫女已经得了消息,提前把东暖阁里梅学士专用的衾被备好,备好盥洗用具。
梅望舒粗略盥洗一下,拿过热毛巾擦了手脸,脱靴上床。
随驾的小桂圆极有眼色地过来,替她掖好被角,拉下帷帐。
隔着一层轻绡帐,梅望舒躺在柔软的衾被间,半阖的视线朦胧,眼看着小桂圆正要吹熄床边小桌的油灯——
在外间坐着喝粥用早膳的洛信原放下粥碗,以茶漱了口,出声说,“灯留着,都退下。”
梅望舒:“……”
原本已经阖上的眼睛重新睁开。
下一刻,蟹壳青色的轻绡帐果然被人从外掀开。
穿戴好一身上朝常服的天子站在床边,低头俯视过来,唇边勾起愉悦笑意,
“能得雪卿如此的信任,同意留宿宫中,朕心里极欢喜。”
梅望舒整个人严严实实拢在衾被里,视线越过隔断,看了眼外间桌上放着的滴漏,冷静地提醒,
“四更三刻。圣上再不起驾,前朝的早朝就要误了。”
洛信原站在床边不动,淡然道,“叫他们等。”
梅望舒:“……”
她勉强睁着越来越想合拢的眼皮,“臣曾经说过,这个身份,皇宫地界,绝对不可以。”
床边一沉,洛信原坐了下来。
眸光灼灼幽亮,暗示地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不多求别的。”他坚持道,“只这里一下。马上便走。”
梅望舒无语地对着他。
嫣然没说错……还真是个沾上了甩不脱的狗皮膏药。
心里三分好笑,七分头疼。
她倾身过去,吹熄了床边小桌的油灯。
罗汉床附近的光线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