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十年后。
黄昏将至,稀薄的红云占据了大片的天空。
斑驳光影透过树梢,悄无声息爬上绿墙的一角,似是随着里头的音乐声而律动。
通透的玻璃窗上映着一道窈窕的影子。
女孩脚尖点地,纤细的手指如寒梅点缀冬雪一般,变幻多姿。
轻盈的身姿随着鼓声跳跃旋转。
音乐渐入尾声,最后一个鼓声落下时,女孩摇曳的身影也随之停下。
她躬身坐在地上,像是步入芦苇湖中的小舟,安静、孤独。
世界停止了运作,只剩下漫无边际的寂寥和落寞。
沈星禾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未施粉黛,一双茶色双眸水汽氤氲,似是和曲中那位思念夫君的闺中女子一般,惆怅忧愁。
练习室久久的安静。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这也太厉害了吧,怪不得老师直接将领舞的位置给她,我再练习十年都赶不上她。”
说话的是舞团的成员,进团时间比沈星禾早了几年,算是团里的老人。
这次也是不满沈星禾的空降,才会故意在对方来的第一天提出比试的要求。
然而等沈星禾跳完,练习室却鸦雀无声,没人再敢对沈星禾的领舞提出质疑。
“她本来就很厉害的。”
身后倏地有人低语,“如果不是之前出了车祸,她早就是舞团首席了。”
“车祸,开玩笑吧?她刚刚那支舞,可一点也不像是脚伤的人能跳出来的。”
众人嬉笑一番,又将话题引开了去。
没人留意到方才发言女子的沉默。
……
“怎么样,还习惯吧?”
负责这次演出的是沈星禾以前的老师方琳。
沈星禾的舞蹈功底她自是不担心,故而沈星禾一回国,方琳就立刻将人招揽进舞团。
唯一发愁的——
方琳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沈星禾纤细的小腿上,脑中一闪而过的却是当年被推出手术室的少女。
她双眉稍拢,眉目是掩不住的担心。
“你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注意休息,不要……”
沈星禾笑着打断:“没事的方老师,我再练习一会就回去。”
方琳见劝不住,只能多叮嘱两句,让沈星禾记着点时间。
因着沈星禾在,练习室的其他人也不敢松懈。
夜幕将临时,众人还在对着镜子排练。
直至沈星禾手机铃声响起。
“我出去接个电话。”
沈星禾上周才进的舞团,和其他人关系算不上熟络,所以也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就拿着手机出门。
和刚才对着镜子的认真专注不同,瞧见屏幕上的备注时,沈星禾双眼都亮了几分。
练习室的门最后掩上的那一刻,众人也只来得及瞥见沈星禾一闪而过的笑颜。
纷纷交头接耳。
“我没听错吧,星禾刚刚喊的是哥哥?但是怎么感觉像是男朋友啊。”
“我也觉得是男朋友,怪不得刚刚老师夸她眼睛有神,她跳得不会是她自己吧?”
“懂了,我和领舞之间只差了一个男朋友。”
“哈哈哈哈滚你的,不过我觉得不太像男朋友,星禾这几天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那要不要打个赌,输的人承包明天的早餐!”
……
“赌就赌,谁怕谁啊!”
晚上十点。
南城一家奢靡会所内。
震耳欲聋的背景声无孔不入。
其中还夹杂着聒噪的闹声以及参差不齐的笑声。
角落处,陆时一身黑色衬衫,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左手靠着沙发椅背,如墨眸子已然染了醉意。
陆时对祁煜刚组的赌局不感兴趣,只饶有兴致坐在一旁,听着一行人嬉笑玩闹。
今晚的局是祁煜组的,还叫了不少小明星作陪。
本意是想和刚回国的唐家大公子唐思洲交个朋友。
不想正主到现在还未露面。
倒是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晃得人头晕眼花。
陆时轻轻捏着眉心,还未有动作,鼻尖已然有香水味飘了过来。
女人穿着吊带短裙,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陆时背靠着沙发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握住酒杯一侧。
都还没来得及斟酒,已经有人抢先了去。
“陆总,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我陪你。”
呛人的香水味几乎要将陆时笼罩,女人娇笑着,“他们刚在打赌呢,陆总不玩一局吗?”
说着,女人上半身已经往陆时身上倒去。
只可惜都未碰着陆时一个手指头,男人冷冽的视线已然朝她瞥了过来。
只是轻轻一眼,女人却不敢再动作,勾着的唇角也僵在半空。
好在身边有人及时将她揽了过去。
“你理他干什么,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祁煜对陆时这个从小就穿一个裤衩的发小可算是了如指掌。
“我可不跟他打赌,十赌九输。”
女人好奇,顺势倒在祁煜怀里。
在他颈间留下自己唇印,她轻笑:“陆总这么厉害啊?”
祁煜耸肩。
“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也就赢过他一回,当时陆时好像是在海城吧。你不知道,当时还和我们信誓旦旦说,一个月之内肯定将人……”
“……你话那么多?”
冷不丁的,陆时突然出声。
男人淡淡挑起眼皮,一双深黑眸子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祁煜识趣收了声,朝陆时扯了下嘴角,转头又继续和女人鬼混去了。
耳边终于恢复清静。
陆时垂首,男人低垂的眼眸望不见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