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阴沉得可怕。
所有视线均被阻碍,整个墓园好像浸泡在雨水之中。
黏糊糊的。
沈星禾站在原地，细密雨幕中，视线得不到延伸。
只依稀瞧见陆时瘦高的身影。
沈星禾迷迷糊糊地想,陆时最近好像瘦了好多。
……手腕骨都清晰可见。
待思绪重新接上正轨,沈星禾才反应过来，陆时已然踱步至自己身侧。
眼前忽的有阴影盖下，黑色的大伞在自己身侧伸展。
陆时的声音也随之落在自己耳边。
“快走,雨又大了。那边有个小的杂物间,可以躲雨。”
亏得之前台风时,陆时在墓园帮过忙。
故而才知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杂物间不大,平时也就是用来放扫帚拖把的。
冷不丁多了两人，自然显得逼仄。
空气中还有雨水咸湿的味道，混杂着泥土的腥味，算不上好闻。
这边平时鲜少有人过来，杂物间还还多了一股腐朽的气味。
沈星禾吸吸鼻子，颇有几分难受。
雨水溅起了一地的泥土,脏兮兮黏在鞋子上。
沈星禾下意识往后一退。
后背撞到置放的水桶,发出“哐”一声巨响。
“没事吧？”
陆时着急往后看,说是杂物间,其实也就是一个临时的棚子，只有三面用木板围起来。
囤积杂物已是勉强,更何况还多了两人。
陆时想也没想,直接往前踏了一步,步入雨幕中。
“你站过来这边一点。”
硕大的雨珠落在木板上,噼啪作响。
也就两三秒的功夫，陆时半张脸已经被雨水打湿。
鞋子早就湿透。
“陆时！”
风大雨大，不用吼根本听不见声音。
显然没想到沈星禾会开口喊自己,陆时有一瞬间的错愕。
随即，他袖口被人紧紧攥住。
沈星禾伸手，直接将陆时拽到自己身边。
“你都淋雨了，没发现吗？”
凑近才发现，陆时睫毛上还有水珠，整个人仿佛刚从湖中捞出一般。
狼狈不堪。
沈星禾嘴角轻抿：“你站这里就好。”
话落，她又将自己手中的小花伞交到陆时手上：“你帮我拿一下。”
出来时，沈星禾只随手从鞋柜上翻了一把小花伞出来，六折的伞，好处方便携带。
坏处就是遇上大雨不顶用。
沈星禾和陆时换了伞，黑色伞步在自己身前撑开，正好挡住沈星禾和陆时胸前的雨水。
她稍稍松口气：“这样就行了。”
偏过头，视线猝不及防和陆时撞上。
四目相对。
沈星禾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太过相近。
心跳声交缠在一处。
“你……”
沈星禾动了动双唇，女孩视线落在陆时脸上。
“谢谢你来看他们，还有……百合花。”
显然，沈星禾已经从管理员那得知所有的一切。
陆时的脸有一刹那的变幻莫测，耳边轰鸣一瞬。
直至确定沈星禾并没有在责怪自己多管闲事，紧绷的神经才稍显舒展。
陆时牵动唇角：“……没什么，顺路而已。”
陆爷爷陆奶奶早就搬走了，陆时这个借口稚嫩笨拙。
刚说完就被沈星禾戳穿。
陆时窘迫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
他侧身，视线落在沈星禾脸上：“我以为我能等到你。”
陆时只记得沈星禾的生日在八月十六日
然而那时他并不知，这根本不是沈星禾真正的出生日期。
只是在这天前后，陆时会过来墓园探望沈父沈母。
十年了，陆时在错误的时间，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了十次“生日快乐”。
亦如他们之前的初遇，错得离谱。
雨势半点也没有减弱的趋势，陆时带来的大伞也在雨中摇摇欲坠。
兴许是逼仄的空间给了陆时安全感，他缓缓舒出一口气，似是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判决。
“是因为我，所以这么多年……你才不想回来吗？”
他声音喑哑，握着伞骨的手指又紧紧蜷在一处，白净的手背隐约可见底下的青紫血管。
“不是。”
沈星禾很快给予了答案，“……你没那么重要。”
女孩声音淡淡，“而且我那时以为，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陆时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他只是愣愣攥着雨伞，双唇嗫嚅好一阵，最后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耳边只有雨声轰鸣，狭小的杂物间挡不住风雨。
陆时感觉狂风从缝隙席卷而来，裹挟着细密雨丝，不留情面泼在自己脸上。
“不是……”他喃喃，努力在浆糊似的脑子中找回理智。
陆时深深吸了口气，“我那时来海城，是因为我……我弟，陆鸣。”
陈年旧事，如今翻出来，却只是只言片语，寥寥几语即可掠过。
“他摔了我的无人机，我打了他。我父母觉得我不懂事，就把我送来海城了。”
“赌约是因为喝醉酒，随口应下的。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会认识你。”
“但是后来说的喜欢你，都是真的！”
陆时忽然提高了声音。
嗓音落在雨中，有片刻的颤抖。
“那天你听到的电话，其实是陆鸣打来的。从小到大我只要是我拥有的，他都会想法设法夺走。”
“我不想你和我的无人机一样，也被他夺走了，所以才故意那样说。”
“满满，你特别好，也值得很多很多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