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显而易见。
沈星禾还是太天真了。
幻听不仅没有半点好转,反而对象还添了一人。
沈星禾无力闭上眼睛,她趴在书桌前,任由簌簌风声在耳边掠过。
片刻,门外窸窸窣窣响起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交谈声,落在沈星禾耳中。
“小陆,辛苦你了,帮我提这么多。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刚买的大闸蟹,你喜欢吃蟹黄面吗,奶奶给你做。”
“喜欢,奶奶做的都喜欢。”
木门嘎吱一声,在黄昏中发出低低一声喘息。
沈星禾没睁眼,只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耳朵。
她的幻听好像更严重了,居然连对话都出现了。
胡思乱想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周兰探头进来。
这回不是幻听,奶奶实打实踱步至沈星禾身后。
“满满,怎么捂着耳朵,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周兰抬手,老人干瘦手背在沈星禾额头上碰了碰。
又碰碰自己,周兰小声嘀咕:“没发烧啊。”
奶奶手心的温度还停留在自己额头上。
沈星禾笑着扬起头:“我没事的奶奶,就是有点困。”
周兰松口气,又念起自己的大闸蟹。
“奶奶先去蒸螃蟹,你去客厅陪陪小陆。”
周兰的话,沈星禾不好不听。
只能应下。
……
身体的缘故,沈星禾又和方琳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好在上回七夕晚会的演出后,就只剩下几场无足轻重的商演。
沈星禾领舞的位置暂时由仙贝代替。
“沈星禾归期不定”这事,方琳虽然没透露过半分,然而还是被仙贝发现了。
“星禾,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休假了!”
仙贝苦不堪言,“你知道吗,我昨天居然练习到晚上十二点多,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能这么勤奋的。”
沈星禾笑着附和几句。
仙贝这人虽然大大咧咧,心思却极为细腻。
拐弯抹角说了一大通之后,才问起沈星禾的近况。
“星禾,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尽管说,千万别不好意思。”
沈星禾唇角笑意微敛。
须臾,方笑着道:“我没事,就是……之前练舞太猛了,身体有点吃不消。”
仙贝不疑有他,喃喃:“对哦,你的脚以前受过伤。那你还是先别回来了,在家休息才是正事。”
沈星禾轻声:“……好。”
……
除了宋岚,没人知道沈星禾身体的异样。
回海城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去墓园祭拜沈父沈母。
沈星禾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和周兰一齐出门。
大抵是今天天气好,今天墓园的访客不少。
十年未见,周兰站在墓碑前,老泪纵横。
又颤巍巍牵起沈星禾的手,对着墓碑弯了弯唇角。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并不好受,周兰十年前就经过一遭,到现在还是忘不掉。
她半蹲在墓碑前,恨不得将这些年的事,一股脑都倒出来。
“你们放心,满满现在跳舞可好了,还上电视呢……”
周兰絮絮叨叨的言语落在耳畔。
沈星禾悄无声息,往后退开一步。
为周兰留出一点空间。
这样的场景,在沈星禾记忆中,并不是第一回出现。
只不过上一次,自己还坐在轮椅上。
那时耳边喧嚣的,是亲戚朋友的惋惜和长叹。
“真是可怜,怎么就遇上这事了。还好当时没让我家小孩学跳舞,不然……老沈也真是的,小孩就该好好学文化课。”
“可不是嘛,现在舞也跳不成,也不知道以后回了学校,成绩跟不跟得上。”
“所以说,还是得老老实实念书,成绩好才是正道。”
“听见没有,以后别闹着学画画了,你看看沈星禾……”
烈日当空,沈星禾眼前忽的一阵模糊。
回忆也断断续续。
有时是葬礼上,亲戚朋友的叹息,以及长辈对后辈的劝诫。
过往的一切,犹如老旧的放映机,走马观花似的在自己眼前掠过。
影片的最末尾,是陆时躺在葡萄架下。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轻蔑。
……
沈星禾脚步踉跄。
眼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处。
──听见没有,以后好好学习,别和沈星禾一样。
──沈星禾,我怎么可能喜欢她?要不是打赌输了,我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眼前重重影子出现,后脑勺仿佛被人重重一打。
眩晕不止。
沈星禾彻底失去支撑,往后跌落。
日光氤氲。
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陆时焦急不安的声音也随之落下。
“满满,你怎么了?你等等,我现在打电话让医生……”
“陆时。”
宽厚的胸膛给予了沈星禾半点支撑,她努力扬起头,却也只看见陆时半点轮廓。
陆时翻找手机的手指忽然顿住。
只怔怔望着怀里的女孩:“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
“陆时。”
沈星禾又低低,唤了一声。
她双眉紧皱。
万籁俱寂,脚边忽的有落叶飘下。
陆时清楚听见了沈星禾的声音。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出现我面前了。”
眼前的陆时,十年前的陆时。
影像重重合合交叠在一处。
沈星禾忽的心生厌烦,她伸手推开人:“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