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瑜恍若未闻,只是低低地在长歌耳边道:“长歌,是爹爹没有保护好你啊……你如今伤成这个样子,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娘?”
十公主正要宽慰,下人来报,圣上和贵妃驾到。
慕瑜闻言头也未抬,慕云青、慕云岚兄弟两人目光沉冷,下颌绷紧。
片刻后,慕瑜小心翼翼地将长歌放回床上,叮嘱慕云岚好生守着,自己带着慕云青去了前厅。
……
“夏公公,秦王殿下怎会伤得这样重?”
温德殿中,太医匆匆提着药箱过来,诊完脉后神情大变,转头低声与夏晖交谈。
夏晖腿脚当场就打了个颤,慌忙道:“太医此话怎讲?”
“秦王殿下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被内力强行摧毁筋脉所致……形势万分凶险,怕是还得请方院正过来才稳得住。”
“那便快去请方院正啊!”
太医为难道:“方院正刚刚被镇国公抓走了,他家的郡主也受了重伤……”
“噗!”
床上紧紧闭着眸子的时陌这时忽然重重喷出一口鲜血。
太医和夏晖两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转身,这一转头却见床上原本昏迷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两人又是一喜,一时间可谓冰火两重天。
“殿下,殿下觉得怎样了?”夏晖小心翼翼地上前嘘问。
时陌气若游丝道:“本王要见父皇……”
他脸色苍白,形容惨淡,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竟,竟像是想要交代临终遗言一般。
夏晖若有所悟,“噗通”一声跪地道:“殿下,老奴求您再等一等,老奴这就派人出宫去寻方院正。”
“本王说,本王要见父皇。”时陌沉黑的眸子淡淡看着他。
夏晖为难道:“陛下也不在宫中,同贵妃娘娘一同去了镇国公府……”
时陌闭了闭眼:“那此时宫里谁能做主?”
夏晖见这位下一刻就恨不得咽气的样子,生怕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个万一,心下正忐忑万分,陡然听他这么一问,如蒙大赦般,眼睛一亮,忙道:“舒妃娘娘!”
“陛下和贵妃娘娘不在宫中,老奴这就去请舒妃娘娘过来主持大局,请殿下等着老奴!”
不知夏晖是怎么给舒妃说的,舒妃到得极快。
时陌躺在床上,阖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只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声“拜见舒妃娘娘”,而后,空气中飘来一道清雅的栀子花香味。他睁开眼睛,便见舒妃已站在了他的床前。
舒妃是如今宫中最当宠的妃子,她较之于贵妃和何氏都显得更加年轻,肌肤更加鲜嫩,但却也少了贵妃的容光逼人,少了何氏那股子淡然仙气。她自身仿佛没有什么特点,但却又让人观之如清风拂面,极为舒服,极好地应了她的封号,一个“舒”字。
“你们都退下吧,殿下像是有话要对本宫说。”舒妃嗓音清淡。
后妃和皇子独处一室……夏晖与太医对视一眼,迟疑不定。
“几句话的功夫罢了。”舒妃面上瞧不出情绪,“夏公公若是放不下心,便在外头守着,到了时间进来叫本宫。”
“娘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夏晖连忙堆笑道,“老奴告退,娘娘有话便唤老奴一声。”
说着便带着众人退下,守在外头却也如临大敌。
但他这个大敌也就刚刚在他心中露出了个影子,还没来得及露出全貌,舒妃就已经出来了,淡淡吩咐了一声“好生照看秦王殿下”,便领着一众侍女内侍施施然离去。
夏晖一头雾水,也顾不得多想,便与太医转身进去殿中。
太医还是无从下手,只得坐下来先勉强开一张提气的方子。
时陌忽道:“本王在西夏时遇刺遇习惯了,久病成医也有了心得,本王说一张药方,太医写下来看一看可否一用吧。”
太医忙道:“请殿下赐下。”
时陌这便淡淡说了几味药材,不多,但那太医却越写越喜,最后竟是眸光大亮,连连称妙,道:“殿下医术高明啊!这等妙方,怕是方院正来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这话是有保留的,毕竟是宫中混的人,便是拍马屁也时时记着不能得罪了另一位。实则,他想说的是,怕是要吊打方院正……
时陌阖上眸子,极为虚弱的样子,哑声道:“快去煎药。”
……
“陛下,小女今日无状,开罪拢慈庵中的娘娘,犯下大不敬之罪,是臣管教无方,臣愿请辞官,为女赎罪!求陛下应允!”
镇国公府中,慕瑜领着慕云青跪叩在懿和帝面前,淡淡道。
贵妃小心地往懿和帝瞧去一眼,想观他神情,却见他忽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步,亲自将慕瑜扶起,神情极为平易近人。
“慕卿言重了,今日之事,朕已经知晓了。何氏在佛门清净之地饲养毒鸽,无法无天,还伤了长歌,朕定不饶她,定不叫长歌今日之罪白受!朕已命景明亲去捉她回来,打入冷宫看管。”懿和帝温声安抚道。
慕瑜没吱声,慕云青淡淡笑了一声:“陛下此举,明则降罪,实则是怕我慕家为今日之事寻仇,对拢慈庵中那位娘娘有所不敬吧。”
懿和帝脸色微变。
贵妃无声地冷笑。
慕瑜轻声斥了一句:“云青,放肆。”
慕云青抿了抿唇,拱手道:“陛下放心,慕家世代忠君,但凡有二心,当日长河郡大胜归来也就不会二话不说将二十万兵权交还。”
懿和帝闻言,神色微动。
慕云青又继续道:“慕家忠君,不仅是忠君,更忠的是君心。君王之心在哪里,慕家忠心便在哪里,所以那位娘娘便是要臣死,臣也万死不辞,更不敢无礼冒犯。但今日挟持娘娘,却也实属被逼无奈之举,若是臣不这样做,娘娘便不肯赐药,恐怕此时臣带回来的就只是妹妹的尸体。我慕家只有长歌这么一个女儿,她固然诸多不是,但若是连她都保不住,我慕氏还谈什么守卫江山百姓?倒成了个百年笑话罢了!”
懿和帝神情复杂地看着慕云青半晌,终上前一步亲自将他扶起,拍着他的肩长叹道:“云麾将军今日无错,是朕错了,是你们口中的君心错了!”
“陛下!”慕瑜闻言脸色微变,忙道,“此话万万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