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道友的剑法也是无比高妙。”裴梓丰朗笑一声,朝陆照旋轻轻颔首,姿态得体得仿佛两人真是在互相夸赞对方手段。
剑光倏忽过眼,似山水荡开云烟,在这狭窄的甬道中,竟生出别样的广阔无尽之感。
陆照旋不再作答,凝神注目那无限剑光。
谢镜怜说得没错,她玄元同修,实是犯了大忌,有些关隘对于坚持玄门或元门的修士来说是可以慢慢渡过的,她却因在这两者间摇摆不定而难以突破,于道法上便好似拦路虎,凶险之极。
这关隘表现在斗法上,便是许多手段她难以参透,转圜不如旁人流畅。对于蜕凡修士来说,这一分一毫的差别,往往都是决胜的关键。
而正因这缺陷,陆照旋斗起法来反倒更咄咄逼人。
她本就是气势更胜手段、应变更胜技巧之人,千余载斗法多半是道法修为不如人,全靠一股气势与应变求一线生机,此时这天然的缺陷并不能让她有所动摇,反让她更生决然。
那剑光悠悠,若隐若现,伴着滚滚雷音,一时晦暗如暝夜,一时璀璨如星辰。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说来也怪,按理说,以蜕凡的修为,如此磅礴辉煌的剑意几乎能一剑斩落一个小世界,然而在这狭窄的甬道,竟好似毫无威力一般,轻飘飘地涌过四壁,尚未给甬道造成什么破坏,便仿佛溪流汇入江海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陆照旋一边凝神去看剑光,一边留意周围,发现这细节,不由略略感慨起问元手段,寓无限天地于方寸咫尺之间,算是于虚实之上更上一层,远远比蜕凡所谓的虚实一体来得精微得多。
在浩渺剑光中,似有五色雷光一瞬而生,霹雳而下,与那剑光一触即分。
剑光一闪,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转瞬黯淡了下去,转瞬又从那深沉如海之中生出更炽烈、更耀眼的光华。
而那五色雷光却好似随剑光一道黯淡下去,没有剑光新生光华的手段,为新生的剑光所淹没。
“陆道友这手虚实相生的手段,实在精妙。”裴梓丰为那剑光压制,却好似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一般,仍风轻云淡,竟有几分事不关己的点评之意,“不愧是苍君传人。”
他刻意提及慎苍舟,无非是想抛出点话头引她分散心神,来个措手不及,陆照旋哂笑,本不待搭理,然而心念一动,竟也温声道,“岂敢,裴道友得明前辈照拂,果非俗类。”
她口中阴阳怪气,手下却比口头更不容情,剑光翻覆如江海,翻涌外更有磅礴与炽烈,细看取,又好似光影明灭,明亮如日月星辰,暗沉如虚空深渊,互辅相成。
就在那明灭剑光似要将裴梓丰全然淹没时,自剑光之中生出一道五色之虹,转瞬散落整片剑光之中,将那明灭光华一刹扭转,反向陆照旋倒逼而去。
陆照旋只觉心神一刹恍惚,好似多年道法一瞬被人颠覆,天地变了一副模样,陌生得令人茫然震恐。
这恍惚不过一刹,她转瞬收摄心神,知道这是裴梓丰于道法之中的领悟在她之上的表现。
到了蜕凡境界,斗法便不再是法力相抗,而是道法心神之争。她刚刚突破,而裴梓丰虽转世重修,却已是期年蜕凡,于道法之上比她更胜一筹再正常不过。
陆照旋最擅扬长避短,道法造诣暂且不如,她便尽量避免此道之争,然而令她惊诧的却是另一件事。
“神霄宗雷?”
裴梓丰透过无边光影望见她自面具后无比诧异的目光,听见她惊疑不定的问话,忽地笑道,“陆道友原是流洲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兆祖师的传承,最终还是落到兆祖师的传人手里。”裴梓丰一边驱使那雷光涌动,一边似闲聊般道,“不过,在我们祖洲,这门道术唤作阴阳大五行神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