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在两旁的宫婢低眉顺眼,手上或捧面盆,或托着擦脸的布,或奉一盏浓茶漱口,等秦清走近,她们屈膝施礼,伺候完毕鱼贯而出退下。
太后娘娘穿好衣裳,就瞧见她的心肝儿站在不远处,她眼睛花,不曾瞧见秦清的神色,只感觉出她好像情绪有些低落。
太后娘娘顿时就心疼了,“阿宁,你站那做什么?快过来。”
秦清看着老人朝她招手,她想也不想就走过去,搂住太后娘娘的腰,小声道:“阿婆。”
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摸着她后脑勺,“哎呦我的阿宁啊,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黏人。”
秦清眼眶一热。
这样的疼爱,当真只是因为另一个人才有的吗?
秦清不信。
或许一开始,是爱屋及乌,寄情于她,想要把早夭女儿那份一同弥补在她身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清的际遇与小公主相似,可她从来不是小公主的替身。
她是华安长公主的嫡长女,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以华安长公主的骄傲,是决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成为她人的寄情之物。
秦清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后对她的爱,可以说除了阿娘,阿婆是世上最疼爱她的人。
太后疼秦清,是真真放心坎上的那种疼爱。
她愿意给秦清荣华富贵,封地食邑,所有姑娘艳羡的一切,但她不愿意把她心爱的孩子养成一个天真过头容易被人蒙蔽的蠢货。
或许之前是有过这个念头,想着秦清这身子恐怕都撑不了几年,想着尽自己一切所能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但自从那次秦清被韩云韵不小心推入水中,让太后又惊又怒,那种小女儿早夭无力回天的恐慌感如附骨之蛆遍布全身。
她怕了。
她老了,哪怕再怎么对秦清好,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若有人要害她,那种防不胜防的手段,她一个常年累月躺在屋子里的姑娘又怎么躲避得了?
她是真的为秦清好,所以开始费尽心思为她打算,教她学会戒备,不论对谁,都理当如此。
如果只是个普通替身,何至于此?
谢策的话并没有让秦清心生芥蒂,可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难过。
这点微妙情绪在看见太后之时,又迅速消失不见。
她紧紧贴着太后,听着她缓慢的心跳。
“阿婆,你不要离开我。”
太后娘娘先是一愣,而后又笑,嘴上嗔怪“傻孩子”,眼中却浮现淡淡惆怅。
她这样半个身子睡在棺材里的人,又能陪秦清多久?
再说句难听的,秦清这样的身子骨,指不定到时候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届时,她又如何受得了这个打击?
太后抚着秦清柔顺的头发,含笑道:“阿婆还想看着我们阿宁及笄,在寻一个如意郎君,好好过日子呢。”
秦清握住太后枯瘦的手,哪怕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看着太后的眼睛,还是答应下来。
“会的。阿婆一定要陪着我。”
太后不知道她怎么就伤感起来,明明先前还好好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秦清面色冷清,都没什么面部表情,可太后和丹心都是能感觉出来她情绪低落,好像很难过。
这是她带大的孩子,她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