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已经来了不少客人,秦衡秦湛两兄弟招待着,隔着几个院子,都能听见康王洪亮爽朗的笑声。
丹心站在秦清身边,捂嘴笑道:“康王府的人到了,只怕用不了一会儿,康小郡主也要来了。”
“嗯。”秦清轻轻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谢婠婠言出必行,几乎是日日跑到郡主府找秦沅,谢策就打着送妹妹的借口磨着秦清。这对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磨人,秦沅现在听到康王府这三个字都害怕。
她原本还想再磨蹭一会儿,听到谢婠婠可能会过来,也不犹豫了,换上新做的衣裳。
秦清性子慢热,因为身体缘故,没什么喜好欲望。姑娘们都喜欢的首饰衣服也兴致缺缺,她和以往一般穿的简单,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秦沅梳妆打扮。
今日是秦清的生辰,但主角却是秦沅。
“阿姐,我这样穿好看吗?”
秦沅捏了捏手指,在秦清的注视下脸颊泛红,慢慢张开手臂转了一圈。
嫣红的裙摆浮动,上头的蝴蝶刺绣栩栩如生,仿佛将要振翅而飞。
秦沅身上的衣裳比起宫宴那一日的打扮还要隆重,她模样好,抿唇一笑的时候如桃花盛开,娇美而纯净。
“好看。”秦清认真地点头。
她坐姿端正,一丝不苟,眼神柔和地看着秦沅。
丹心上前给秦沅理了理肩角那块位置的衣裳,瞧见秦清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在秦清前面贫瘠的十三年里,陪伴她最多的除了太后,就是日日不断的汤汤药药。哪怕丹心每日陪在她身边,所说的对话也总是那几句。比起主仆,丹心更像是一个影子,静静地守护着秦清。
她看着她长大,看着二姑娘出生,驸马的心渐渐偏移,看着疼爱郡主的长公主和大公子二公子每日忙忙碌碌,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的人生中,秦清并不是唯一。
而韩云韵,尽管秦清是最疼她的人,可她不能跑步能跳,也不能陪伴她做什么,比起秦清,韩云韵自然就跟柳姨娘更亲近一些。她和秦清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来雾凇院找秦清都只是为了索取想要的东西。她视秦清的私库为己物,觉得早晚有一天东西都会是她的。
就这样,秦清开始逐渐习惯一个人,习惯了克制情绪,久而久之变得沉默少语,寡淡冷清。
甚至连面部表情都开始消失。
她见证秦清的成长,日复一日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秦沅的到来。
血缘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啊。
饶是丹心觉得秦沅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对秦清的改变。
从前的秦清,冷冷清清的,目光黯淡,仿佛做什么提不起劲,什么都无所谓,生也好死也罢,如果不是怕华安长公主太后他们伤心难过,秦清都想早些结束自己煎熬的生命。
就这样用药吊着命,进宫一趟回来都得花一月有余的时间来恢复元气,看不见一点活着的希望。
秦清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累赘。
寻常人家哪里养得起她这种人?即便是投生在华安长公主的腹中,太医照样束手无策。
太乏味了。
她被疼爱被呵护,虽然在华安长公主等人心中她是极为重要的,可也是不被需要的。
秦清为什么如此疼爱韩云韵?
在这长公主府的后院之中,她认为她们姐妹是彼此最亲近的人。韩云韵的一味索取在秦清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处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人需要她的。
她疼爱韩云韵,自然愿意把能给的一切都给她。
可秦沅却抱住她,用怯懦、胆小、敏感等等这种情绪告诉秦清,阿姐对我好,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回报阿姐。
爱是相互的。
她视秦清为救赎,是她荒凉阴暗岁月中照进来的一束光,哪怕这束光自己也黯淡微弱,可她还是视若至宝,珍惜爱护。同样的,她的依赖信任也温暖了秦清,就好像严寒冬日抱在一起取暖的两人,秦清在秦沅身上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和活下去的动力。
秦沅黏着她,声声娇软唤着“阿姐”,一点一点融化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冷淡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