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政的左前方是同族的堂兄,浓眉大眼、一身宽衣大袖,因到中年而蓄美髯,瞧着文质彬彬,成熟稳重,然而谈吐间看似客气有礼,实则步步紧逼。
哪怕是面对华安长公主这样不好轻易对付的人,也依旧游刃有余。
看看别人,再看看站在自己身后捅自己后腰的倒霉弟弟,谢政的心情实在美丽不起来。
康王还在催促:“快,骂她!把她骂得狗血淋……!”
华安长公主的犀利目光忽然转过来,康王话卡在喉咙,默默把高大的身躯往大兄身后缩了缩。
他说的这么轻,她肯定没听见。
谢政:“……”
说谢策混账的,一定没见识过康王的本性。
谢策和他爹比,只能称得上一句小巫见大巫。
谢政一甩袖子,右侧的堂弟默契无比上前一步,两人将康王挡在身后,隔绝了华安长公主的视线。
“老大……”康王想了想,改口道,“还是少骂两句吧,秦燃这个女人太记仇了。”
“你别说话。”谢政侧目看他一眼,这糟心玩意儿,就只会窝里横,去了外头,连个女人也骂不过!还怕这怕那,真是越活越回去!
康王默默闭上嘴,老大个人低着头看脚尖,模样实在可怜。
“伯坚别怕。”身旁的堂兄弟安慰道,“任凭华安长公主再厉害,也不敢对我们如何。”
康王一想,也是,顶多就是父债子偿,让他家小混账吃点苦而已。
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样一想,康王的腰板子顿时挺直,头一抬,恰好对上了明章帝的目光。
明章帝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苦涩和无奈。
“伯坚。”谢政虽然注意力在华安长公主身上,但余光一直关注着弟弟,生怕他又被明章帝哄了去,出声警示,语气不轻不重,像是故意说给人听的。
“这些年真是越发不像话,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原以为你翅膀硬了留在盛京会有什么大出息,不成想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最后一声冷哼,目光落在明章帝身上,针对意味十足。
康王不服气道:“又不是我教的……”
众所周知,谢策比皇子还要受宠,明章帝待他一向亲厚,甚至可以用溺爱来形容。
说得再直白一点,谢策的张扬跋扈,招人嫉恨,明章帝要负全责。
明章帝还没开口,华安长公主的眼风就扫了过来,锋芒毕露,“陛下念在和康王的兄弟情意,对谢策疼爱有加,可这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理由!三皇子与谢策本就不和,打打闹闹已成家常便饭,三皇子不慎伤了谢策一臂,也得了应有的教训。”
威仪十足的丹凤眼眯起,渗出丝丝冷意,她寒声道:“陛下仁善,你们多番冲撞也不曾怪罪,若还要得寸进尺、不依不饶……难不成,你们是真当凛朝是世家的天下了吗!”
明知是做戏,谢政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雍容华贵、又不失杀伐果决的华安长公主,谢政已经能预料秦氏的未来。
只要华安长公主不死,这凛朝,就依旧是秦氏当家作主。
那一点念头刚升起,很快又被掐灭。
谢政看了眼弟弟,心下又是无奈一叹。
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亲家?
身为家主,谢氏最有话语权的人,谢政颇有风度地朝上头作了一揖,儒雅一笑,打破冷淡的局面。
“长公主殿下严重了。我们来盛京,不过是因家中老母病重,缠绵病榻口中还念叨着次子,故而奔波一趟,来带回不成器的弟弟。顺道看望几个小辈。”
这自然也是说辞。
终于有明章帝说话的机会了,他道:“诸位兴师动众,可不像是‘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