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风雨将至。荒芜的城墙外,一道惊雷劈开昏黑天幕,几乎要将长空撕裂。
染血的墨色袍角拂过枯萎的草叶,墨发散落满地。阴云满布的天空之下,墨袍少年孑然而行,鲜血顺着他苍白指尖缓缓低落。
“妖——妖shā • rén了!!!”
不远处响起一声尖叫,有人惊慌后退,手中的法器摔在了地上。
年幼的墨蛇恍若无闻,他赤足踏过一地残肢,墨色眼眸中泛着死气沉沉的冷光。
有人颤栗欲跑,有人却提剑而上。
“怕什么!那是三百年的墨蛇啊,他的血肉可是世间至宝!”
“对!生白骨,活死人!现在那个人间帝王已经死了,没人庇护得了他!”
“镇妖司的人全体出动,还奈何不了一个妖?!”
雪白的刀光剑影连绵闪烁,法器光芒交相辉映,照亮了许多双贪婪而兴奋的眼睛。
墨蛇面无表情地踏前一步,瞬间山摇地震,早已布下的数不清的法阵接连爆开,层层叠加的悍然威压将他震得双膝一软,重重吐出了一口血。
在这撼天的动荡中,有人得意地放声大笑。
“区区墨蛇,不过如此!”
“逼出他的原型,抽筋拔骨!”
“我要他腹部的血肉,你们谁都别和我抢!”
“那我要他的眼睛!”
“心脏!”
“肝!”
“脾!”
“大家齐心协力,别忘了他还有自愈能力,先剥开他的蛇皮!”
“好!”
“……”
一片叫好声中,墨蛇埋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擦去嘴角鲜血,缓慢挺直了腰背。
[小墨蛇,这是你想要的自由。]
[朕……我放你自由。]
记忆中逐渐低落的嗓音掺杂着苍白死气,那个人死在了他的怀里,任他几乎流尽鲜血,都没能再挽回半分气息。
所谓的生白骨,活死人,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笑话。
“别让他逃了!杀了他!”
四面八方的刀光劈开他单薄的后背,鲜血淋漓。墨蛇踉跄着退了一步,脊背却始终如出鞘的钢剑般铮铮锐利,傲然不可逼视。
“呵……”
一声缥缈的笑声自极远的荒原传来,白衣男子潇潇作壁上观,对破败城墙下的墨蛇微微一笑。
“小墨蛇……”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风轻飘飘地掠起,曲折穿梭过数道身影,最后落入墨蛇耳侧。
“只要你答应和我走,哪怕说一句话……赴汤蹈火,我也是愿意为你做的。”
“怎么样,比你那位皇帝更痴情吧?”
“……”
五指猛的攥紧,墨蛇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
宋筱……
空茫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名字被抹上一层厚重的鲜血,擦之不去。
宋筱……杀了他……
心底有道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仿佛从泥潭底部浮现,是来自地狱深处的低语。
杀了他……杀了这里的人……
他们……
黑焰如巨浪滔天,转瞬间将一切淹没。在漫天的黑色气焰在,墨蛇冷冷地勾起嘴角,墨玉般的眼眸中,渗开森然血色。
[都,该,死]
——妖性失控。
——
窗外下起了雨,大雨倾盆泼下,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奏成一曲嘈杂的交响乐。
沉青被雨声吵醒,慢慢睁开了眼。
深色窗帘拉上,房间里光线昏暗。秦墨正坐在床头,一只手徐徐抚摸他的脸。
沉青懒洋洋地在男人略微粗糙的掌心里蹭了蹭,抱着被子坐起身,又一头靠在了他肩上。
今天秦墨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沉青默默想着,抬头对上了秦墨凝视他的目光。
那一眼深邃至极,仿佛隔了上千年的岁月,直至时光泛黄陈腐,才缓缓抵达他的面前。
他微微怔了下,道:“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秦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