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谢清欢躺在床上,受到了师兄师姐的热烈慰问。
他一共收到剧毒灵草数件,剧毒灵丹数颗,以及陆鸣哭唧唧地送上来诡异药水若干。大堆礼物小山般堆在桌上,让许老看了颇为欣慰。
许老一脸慈爱,笑着感慨:“你们的师门情真是感天动地!”
谢清欢掩唇在床上咳了半天,苍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许老在桌前捣药,说道:“唉,虽然是魔宗,但能有这样的情谊,是你的福分啊!”
谢清欢心想,这样的福分,常人恐怕很难消受。
许老又道:“想当年,我师兄和我多好啊,也有你们这样的情分,可惜,唉。”他叹口气,拿起君朝露送来的漆木盒,“隐月花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刚好可以入药,我去,这什么东西!”
谢清欢还来不及阻拦,许老就已经把盒子打开了。一堆交缠在一起的毒虫毒蝎掉出来,朝许老冲了过去。
许老:“啊啊啊啊啊宗主救命啊!鲨人啦!”
谢清欢叹气,看着满地乱窜的毒虫,扶住隐隐发痛的额头。
过了一段时间,房中毒虫被清理干净后,许老畏畏缩缩地缩在床头椅子上,尝试把自己抱起来。
谢清欢:“不用怕,已经干净了。”
许老:“为什么你师兄送来的灵草里会有这么多毒虫啊?”
这个量,很明显就是蓄意谋杀好吧!
谢清欢阖眸,靠在床头,乌发自苍白脸侧散落,淡然道:“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许老满头问号:???
他害怕地抱了抱自己:“你们师门也太可怕了吧!”
谢清欢微微笑了笑,想到,如果师尊在这里,会立马跳起来反驳,并和他指认他们师门是如何如何和谐有爱充满欢声笑语。
刚这样想着,门外就传来江念的声音:“你放屁!”
江念踩在门槛上,瞥了眼脚下的毒虫,默默把它辗成粉末,然后和许老理论:“什么可怕!我们师门不是很和睦友善吗?”
许老:“宗主,您没看见刚才那满地毒虫的架势,这可是谋杀啊!”
江念:“这叫师兄想要磨炼师弟,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许老沉默片刻,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宗主说得都是对的!宗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师门实乃全天下最有爱的师门了!”
说着,他小心看眼脖子上横着的刀,小心翼翼地问:“宗主,能把刀放下吗?那个,我怕我的脖子太硬,硌到您的刀了。”
江念这才把刀收好,笑眯眯地说:“不错。”
她丢给许老一个包裹,“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许老生怕包裹里又爬出一堆有毒的玩意,双手微微颤抖,用好久克服心理障碍,才在江念和蔼可亲的注视下,慢慢解开了包裹。
他的眼睛登时就亮起来,“这是极北之地才有的万年冰髓,对修复水灵根极为有效!这是南海海底的鲛人泪,传言可以肉白骨、活死人!这是、是昆山山心的美玉,传说美玉离开昆山便会变成普通石头,这是怎么取出来的?”
江念:“我也不知道。”
许老诧异地看着她,她耸肩,摊开手,无奈地说:“库房里翻出来的,大概是师兄从谁谁谁那里抢来的吧,谁知道呢?”
许老沉默了。
该怎么说呢,不愧是魔尊。
江念对小徒弟的伤很上心,从仓库里翻出这么一大包裹的药,期待地问:“怎么样?有用吗?”
许老露出憾色:“我尽量制成灵药试试,就算无法治愈金丹上创伤,也能尽力阻止它继续扩大。不过,”他看着谢清欢,不忘叮嘱:“日后你每次运功,丹府都会剧烈疼痛,我会为你配些药,让伤势不要恶化,但你也需尽量少运功打架。”他苦口婆心地劝诫:“打架伤身啊!”
江念心想,作为一个剑修,居然不能打架了,这还有什么意思!
她认真对谢清欢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谢清欢心又开始跳得很快了,他竭力忍住奇怪的心悸之感,道:“师尊不必在意,这只是场意外罢了。”
江念:“不必说了,我说过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的。”
许老默默缩成一团。
嚯,他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难道金丹上的那条裂缝……是他们在剧烈运动时裂开的?这等多激烈才能把金丹给弄碎啊,不愧是魔尊!
江念坐在床头,让许老把天下各地的灵药报菜名一样报上来,准备一个一个抢过来。听到“赤火灵泉”时,她心念一动,记起《碎魔》里男主有一处机缘,也叫赤火灵泉。
就在不久之后,男主接到任务,来到一个小镇除妖。
小镇旁有一座小山,山上有瀑布,叫十八溪,是去往邻镇的必经之路。
十年前,邻镇富户强娶贫家女,结果经过十八溪时,新娘穿着红嫁衣,从瀑布一跃而下,尸骨无存。
此后十八溪就传来闹鬼的流言,每当有送嫁队伍经过十八溪时,新娘就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从花轿从跑出,跳下瀑布。后来人们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在翻山前将新娘捆起,以为这下新娘总不会自己跳下去了。
于是那次,连人带花轿都被拉下了十八溪。
回来的轿夫都被吓破了胆,吓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从此,再也没有迎亲送嫁队伍敢经过十八溪了。
男主一开始接的并非十八溪的委托,而是小镇一个富户家里闹妖。等到他和同伴把妖物驱走,准备离开之际,听到有女子哀哀哭泣,一问,原来这少女的心上人在邻镇,可是中间隔了十八溪,不敢嫁过去。
男主自然挺身而出,又听说十年前新娘一跃而下的凄惨故事,以为徘徊在十八溪的是位美丽的鬼新娘,决心替小镇上众人解决这件事。
伪装新娘这件事自然交给他的同伴,盛琼花。
这时盛琼花已对男主颇有好感,口嫌体直答应这场假成亲。她打扮成新娘模样,坐在花轿里,被抬着经过十八溪时,受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被拖入瀑布底下。
男主也抓着花轿被拉下去,到瀑布中的一处地宫。
他们这才发现,作乱的并非什么鬼新娘,而是个厉害的鬼郎君。
这位鬼郎君在底下建一座鬼气森森的宫殿,专门在少女满含期待嫁给心上人的这天出手杀死她们,练成怨气冲天的厉鬼,为自己驱使。
历经一系列危险,男主找到了藏在地宫的赤火灵泉,在其中淬炼灵根,变得更强,可惜盛琼花却落入鬼郎君手中,被他毁去丹田,天才少女顿时沦为凡人。
男主为此心生愧疚,回到九华山后,便决定娶盛琼花为妻。
当然,他日后还会娶很多的老婆。
……
江念想起剧情就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决定先从赤火灵泉动手。
“不过,”许老支支吾吾:“小郎君是单一水灵根,水火相斥,进入灵泉后或许不是那么好受。”
谢清欢神色如常,“不碍事。”
江念拍拍他的肩膀:“没错,为了变强,痛一点算什么。”
许老唉声叹气,转身离开房间,继续为谢清欢配置灵药。
房间只剩下师徒二人。
江念趴在床头,眼睛瞪得圆溜溜,blingbling发亮看着谢清欢。
谢清欢被这样热切的眼神看得几分赧意,忍不住别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江念:“徒弟,你还想去九华山吗?”
她都表现得这么温柔善良、尽职尽责了,小徒弟总不会还有找下家的想法吧?
其实回去她想了一下,这些年,七杀宗在仙门闯出名声,可惜名声向来不怎么好。少年们心中想着御剑驰骋、降妖除魔,谁会想成为被降的魔头?
江念本来也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反正自己足够强就好了。然而谢清欢改变了她的看法。
为什么她要等修士遭到迫害黑化后再入魔呢?
直接把入魔发展成一种流行文化不就好了?就像少年们总觉得剑修很酷,前仆后继投入这个又穷又寡的职业一样,只要宣传做到位,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前仆后继想要加入七杀宗。
物理性抢人,就算抢到谢清欢这种好苗子,他们也会身在曹营心在汉,得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七杀宗一份子才行。
江念期待的看着小徒弟,准备把他作为收揽人心的第一步。
把七杀宗发扬光大,从感化徒弟开始!
谢清欢沉默着,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他微垂眉眼,长发垂落瘦削肩头。
江念叹口气,摆摆手,表情有些失望。
不过转念想想也罢,不必急于一时,迟早有一天,她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师尊。”谢清欢突然喊住了她。
江念回头:“还有什么事?”
谢清欢手抚在胸口,倏尔,一滴鲜红的血液悬在他苍白修长的指尖。他对上江念茫然的眼神,抿了抿淡色的唇,开口道:“这是我的心头血,若有一日,师尊再发现我骗你,便杀了我吧。”
江念后退一步:“卧槽,没必要吧,倒也不必如此!”
她只是想得到他的心,没有真想得到他的心啊!
一言不合就挖心头血是什么操作?这什么操作?
谢清欢痴痴看着她,轻声道:“师尊,我们结成血契,这样若我违背你的心意,你便能随手抹杀我……”
江念瞪圆眼睛,打断他:“天呐,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谢清欢怔怔问:“……歪门邪道?”
江念:“你在想什么呢,我们七杀宗可是很正经的!这种一看就邪魔外道的东西,我们可是不用的!”
谢清欢茫然地“啊”了一声。
这个魔宗虽然是魔修之首但一点都不邪魔外道?
江念:“收回去收回去,心头血,可怕怕。”
谢清欢注视她的背影,心跳得又快了几拍。他按住胸口,惊诧于自己竟一时冲动交出心头血,但又忍不住想,也许只是师尊疼他,才舍不得与他结成血契。
师尊这样疼他……
————
江念离开药田时,106忍不住上线,叭叭两句。
“宿主,你准备怎么办?”
江念:“很简单,我带徒弟去十八溪,用赤火灵泉治我徒弟的伤。”
106一惊:“你又准备抢男主的机缘啊?”
江念“哎”了一声,“我们七杀宗的事,能叫抢吗?而且我这是在帮男主攒阴德啊!他一定会愿意的。”
106:“宿主,你三思啊,和男主做对的,可没有一个好下场。”
江念掩唇笑了,“逆子,你忘了,不管是踏仙还是碎魔,我都没有好下场啊。”
她本来就是个炮灰,心态稳得很。
106:“可是,上天注定男主才是赤火灵泉的主人。”
江念弯起眼:“天意?那我就非要反抗。”
106沉默几分钟,和她坦白了另外一件事:“宿主,在我觉醒的时候,感应到另外一个系统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很明显它是来帮助男主的。它是1号系统,能量很强大,我根本不是对手。”
江念:“那它能做什么?”
106:“宿主,你看我能做什么?”
江念想了想,“你什么都不能做。”
106叹了口气,“是的,我不能做的,它全能做。”
江念:……
106在那头自怨自艾,尝试挽尊:“我是个废物系统,比不过它,宿主不要骂我qaq,谁让你那个时候也是……”
只是一个活不过三秒的炮灰呢?
那本该是个完全不会出问题的小剧情,和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小炮灰。
她三秒去世,却是裴翦黑化路上的重要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