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口一直发炎,刚才的略微几下动作,尚未成形的血痂破裂,汩汩的鲜血从缝合处涌出,疼痛如刺般锥心。
许可微微倒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将何为的粥碗放到一边,手臂已然穿到了何为颈后。
“伤口裂了,要清理换药。”
许可沉声,方才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他劲瘦的手臂略一发力,何为整个人几乎要被他扛起来。
何为一震,迅速回应道。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换。”
许可微微停顿,何为被不高不低地悬着。
这个位置极其被动,是一直极容易受到正面攻击的姿势。
何为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他在许可停顿的片刻之间腰间沉力,但没来得及产生任何作用,腹间伤口就如撕裂般剧痛无比,大颗的汗珠瞬间沁满了何为的后背。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伤口穿透了。何队长。”
许可微眯起眼看着他。
“后背的药你怎么自己换,你是哪吒吗,三头六臂?”
在近距离的观察之下,许可耐心消磨时狭起的双眼,第一次让何为莫名产生了威胁的恐惧。
是一种深深藏匿在他随性表象之后的,极其致命的危险感。
电光石火之间,何为的二指死死向许可的喉结下方扣去。
那是人颈最脆弱的地方,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成功的几率很大。
“放心,恩人,我尽量速战速决。”
伤痛对精准度造成的影响远超出何为的预料,只见许可头微微一偏,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何为的袭击。
他不仅没有成功,跃起的上半身反倒被许可借力,被一把抱起。
很轻松。
此时的何为面无血色,已经完全不是当时能够反杀许可的何为了。
“许可你他妈……”
何为脸色一冷,脏字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
“何队许队,我们来了——”
敲门声象征性地响了响,一声雀跃的大喊就突然从门外穿了过来。
客厅之中,池楷的脚刚刚踏进了房门,他和徐卓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捧花,谢俊泽在最后,把钥匙从锁里退了出来。
何为心下一叹,已经为时已晚。
他总算明白了速战速决是什么意思。
何为受伤的事情总归是瞒不住一队的队员,虽然许可隐去了关键信息,只说何队受了点轻伤,但这三个小伙子说什么也得来看望一下新队长。
这三人平时就经常被许可压榨来额外加班,人手一把许可家的钥匙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徐卓和池楷看着房内,手里的花差点掉到地上。
“啊……这……”
谢俊泽抬头一看,差点脱手的哪止是花,连眼珠子也快要掉到地板上。
只见何队穿着许队常穿的t恤,正从许队的手里淡淡地看向三人。
“来了啊?”许可扭过头,“自己找地儿坐会啊。”
何为的脸色已经从刚刚出奇的难看,变回那副毫无波澜的平淡。
许可没事人似的往浴室走去,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三个人的异样。
除了谢俊泽,剩下俩人直男的脑瓜子里,仿佛在艰难地处理什么新世界的信息。
半晌,池楷才轻轻地咂舌,
“我。去。”
*
池楷三人还怔怔地在客厅站了几分钟,直到许可跟着何为,从浴室里又重新回到客厅。
何为换回了那件自己的白t,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没有受伤痛影响的样子,看上去真的确实与轻伤无异。
许可拉开冰箱,给他们三人一人一罐汽水,而后单独端了杯热茶给何为。
三个人愣愣地拿着汽水,也忘了喝,眼神一直在两队长脸上来回滴溜溜地转。
“徐卓,给你的那个坐标,查出结果没有?”
许可问道。
“哦,哦,坐标,查到了,许队。”徐卓回过神,拿出一张纸摊在众人面前。
众人凑上去看,只有何为淡淡地喝着那杯茶,似乎早就知道纸上会是什么。
“信息部门没来得及查出精确坐标,但我们提供坐标之后,他们很快调出附近的天眼,最近的一个拍到了人影。”
那张纸上,打印着一团模糊的图像,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男人的样子。
“我把照片拿给了易漩辨认,她确认这个人,和她当晚见到的人,身材十分相近。”
徐卓的指节在人影处扣了扣。
原本这是个巨大的进展,一队的警员们应该十分兴奋,但此时,徐卓话音一落,整个客厅里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很显然,这个内容对池楷和谢俊泽来说,冲击力远不如他们刚刚看到的事情。
“嗯。”许可沉吟,“小谢,你有什么想法。”
“啊?我。”谢俊泽如同大梦初醒,涨了红脸,支支吾吾道,“我,呃,我想,呃。……何队,您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可眉心微动。
这个问题必然有人会问,还好他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虽然告诉谢俊泽他们,何为走路上被狗咬了,他们可能非常怀疑。
但许可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能导致何为去一趟医院,回来就成了这样。
许可刚欲开口,不料何为轻轻地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道,
“被你们许队打的。”
?!
池楷和徐卓嘴里的可乐直接呛了出来。
“啊?”谢俊泽大惊,“许队打的???”
何为的目光沉静如水,轻轻地掠过许可,笃定的语气平静而又诚恳,
“嗯。”
现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撼,包括许可自己在内。
可乐从徐卓痴呆般的嘴角流出来,而池楷看向许可的眼神里,已然写满了家暴男三个字。
许可震惊地对上何为淡淡的眼神,一丝挑衅般的轻蔑显而易见。
许可瞬间明白了。
何为笃定了许可会信守承诺,不会透露楼顶上的事情,因此他抢先一步有意说是许可打的,为了不把事情暴露,许可也不得不承认下这个罪名,至于后续怎么洗白,那就变成许可自己的事。
现在的何为没办法打过他,却仍然能够气死他。
这是报复。
面对手下三人极其复杂的眼神,许可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而后他目光灼灼,慷慨赴死般咬牙承认道,
“没错,你们何队的伤,我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