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领着人风驰电掣,转眼到了安康斋。
“五殿下和徐逸春呢?”喜平抓着小二衣服就问。
小二吓懵了:“徐、徐大人带了贵客在二楼天字间里小酌,不让我们进去。”
他话音未落,何安就噔噔噔率先上了楼吗,他正要推开天字间的门进去,就听见门内传来讲经论道的声音。
“神京雄据上游,兵食宜取之畿,今皆仰给东南,岂西北古称富地,不足以实廪而练卒乎?夫赋税所出,刮民脂膏,而船夫役之费,常以数石致一石,东南之力竭矣。我京畿至开平都司北起辽海,南滨青、齐皆良田也。宜特简宪臣,假以事权,阻浮议,需以岁月,不取近功,或抚穷民而给其牛种,或任富室而缓其征科,或选择健卒分建屯营,或招徕南人许其占籍,俟有成绩,次及河南、山东、陕西、遮东南转漕可减,西北储蓄常充,国计永无绌矣。”
徐逸春他也是见过几次的,这声音一听就是他的,一个文绉绉的书生,只醉心山川水利,说出来的之乎者也,反正何安是听不懂的。
“徐大人所言一针见血,乃是利国利民的良言。请徐大人畅所欲言,应无所忌。”这是赵驰的声音,声音里自有几分对待有学术见地之人的恭谨。
听徐逸春一笑:“我父徐之明早就寻访京畿之地,呈现过《水利议》一书。其中多有见地。既然殿下接了京畿水利这差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愿闻其详。”
两人又往下深聊起来。
何安哪里还听得下去。
殿下……可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啊……
就算他费劲心机,能给殿下做点打下手的事情,可徐逸春这样的朝廷栋梁,国之良臣,他是做不来的,也做不了。
他这会儿恍惚有些羡慕起这个徐郎中来。
喜平已是随后上楼,跟在他背后,问:“督公,咱们进去吗?”
何安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两步,在那楼梯旁边站定,小声说:“莫扰了殿下与徐大人聊些大事,咱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好!”喜平道,“待姓徐的出来,我一击必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
喜平一头雾水:“督公,我袖里剑都快出鞘了。您不杀他了?”
“……”何安看白痴一样看他,“咱家什么时候说要杀徐大人。你疯了吗,这可是工部郎中,他爹可是当朝二品大员。”
喜平有点不明白了。
既然如此,带着自己急吼吼的来此作甚?
他又不敢说,又不敢问,只能跟着何安在楼梯旁边站定。
太阳正透过窗花洒进来,落在何安脚边上,投射的阴影似龙似蟒亦又似花,总让人看不清楚。何安只失落了一小会儿,便又振了精神。
如今这一切已经是他能得了最好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如果也许可让他去选。
他在殿下/身边,只能是现在这样的身份地位。
又正是这阉人的身份,他才能够与殿下如此亲近。
瞧瞧那些个后宫枯井里的骨灰、瞧瞧那些个乱坟岗上的野鬼,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嘎吱一声开了,相谈甚欢的二人携手而出,徐逸春见了何安具是一愣。
“殿下,徐大人。”何安已上前行礼。
徐逸春素来看不惯内臣,遂态度冷淡的打了个招呼,便先行告辞。
留下了赵驰和何安二人。
何安躬身站在自己面前,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钻到鼻子里,这十来天没见,他模样倒是又瘦了两分。
“殿下,奴婢在值房听闻圣旨已下,便想着给殿下道喜。”何安躬着身子应答,“刚出了宫门就听人说见着徐大人约了您在安康斋。”
他不好说自己派了潘子暗中跟着殿下,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然而这借口也太拙劣,怕是要挨殿下的骂。
“督公吃饭了吗?”
何安一愣。
这都哪儿跟哪儿?
“不、不曾。”
“那督公进来坐会儿,再点两个菜,你吃了午饭再说。”赵驰说完,也不顾何安反对,抓住他的手腕就拉到了包厢内。
赵驰找了小二上来,问了何安的几口,真就点了几个精致的菜,又要了两壶酒。
何安坐在他对面,被他看着有点坐立不安,等酒菜上齐了,他连忙站起来整了整衣冠叩首道:“殿下,奴婢来给您贺喜。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赵驰本来已经给自己又斟了杯酒,正端起来,何安又如此多礼,他还真有些没料到。
“这本就是督公你一手操办,我得偿所愿也全仰仗督公您了。要说喜也是同喜。”赵驰想扶他起来,这次何安却没起身。
“何督公?”
“殿下……奴婢……”何安咬了咬嘴唇,鼓起所有的勇气,颤巍巍的说,“奴婢想讨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