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在寻找怎么出去吗？”乔纳问道。
他知道了这里并不是现实的世界，只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存在的幻境，但是他对于自己是幻境中的龙并没有惊讶惊慌，还是和平常一样脸上带着笑。
兰斯奈尔身体似乎滞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回道：“是的，乔纳先生。”
安妮塔倒是打量起了恶龙，这恶龙为何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神眷中的一些熟悉感。
她打量的期间乔纳同兰斯奈尔已经聊了许多，他对他们那儿的高塔也有了一个初步的影响。
问完后，乔纳似乎有些困了，他保持着温和的笑意：“外面的暴风雪太大了你们就先在高塔里面吧。”
他顿了顿看向了西莱斯特：“和西莱斯特一起。”
“那些士兵因为我的苏醒暂时不会进来了，请放心。现在我要去睡一觉了，你们在塔中随便活动，我没有什么禁忌的地方，请随意。”
“乔纳先生，您要睡多久？”西莱斯特看起来有些紧张。
难不成是像之前的沉睡一样，睡上个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不知为何，她有些舍不得这位恶龙先生。
乔纳看出了她的想法，温柔的抚过她头顶的轻纱：“请放心，我只是小憩一下，并不是进入沉睡。”
他望着窗外暴虐的风雪喃喃了一句：“也不该睡了。”
“您说什么？”西莱斯特没有听清。
乔纳收回手笑了笑：“没什么。”
说完便化成了刚见面时候的长龙往塔顶而去，一瞬就消失不见。
因为恶龙的离开，西莱斯特觉得空气似乎尴尬了起来，她并不是一个擅于交际的人，之前在外头大家都躲着她所以并不需要她学会什么。
安妮塔看出了她的窘迫，虽然她心里懒得说什么，但是为了能够提早出去，她的脸上又挂起了笑意。
“您是叫西莱斯特吗？”她歪了歪头。
“是的。”公主殿下有些慌乱的点头，她的眼神飘忽着，害怕面前两个陌生人会因为她的黑色诅咒而厌恶她。
他们刚刚在塔顶看到了一切，听到了自己和恶龙先生的对话，那肯定也看到了自己面纱掉落的时候。
安妮塔上前握了握她的手，亲昵笑着：“您不用紧张，我们没有什么恶意。”
她用魔法查探了一下西莱斯特身上的诅咒，她发现居然是用人命而制成的诅咒，难怪乔纳暂时会解不开。这种用人命作为源头的诅咒是最为恶毒也是最为难解开的。
兰斯奈尔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西莱斯特点点头，放松了不少。
在安妮塔的引导下，她说了不少安妮塔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比如马蒂达的王位并不是他的而是他杀害了自己的兄长夺取而来，还一意孤行地改了皇室的徽章，屠杀了法师塔的法师们。
再比如现在的帝国经常发生雪灾，每到了冬天各地便会死伤不少的人，再加上马蒂达横征赋税，每年死亡的民众都在不断刷新着之前的数字。
“请问雪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直在一旁仔细听着的兰斯奈尔突然开口问道。
西莱斯特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眼神，有些胆怯。
因为兰斯奈尔的面色太过冰冷。
“恩……我想想，”西莱斯特看着塔外越来越大的风雪陷入了回忆，“应该是三年前。”
安妮塔看出她有些紧张，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
西莱斯特有些感激地望向了她，她放松了不少。
“对，是三年前，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我从行宫刚回来，路上还遇到了恶魔，有一位骑士救了我还有我身边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恶魔，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那时候刚入冬，按照我们这儿的习惯，应该是冬半的时候才会有初雪，而像这种几乎性走不了的暴风雪十十分少近乎三四年才会有一次。可是我达到皇宫的那天晚上，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王都，还连着下了十几天，卫兵们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当时死了很多人。”
“自从那次的暴风雪开了头，之后的每一年包括今年，只要一入冬暴风雪必定准时过来。今年又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了。”西莱斯特的双眼之中带了些忧伤。
她并不讨厌这些无辜的民众。
“骑士？”安妮塔问了一句。
难道是故事里的那个骑士？
“他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
“知道的，”西莱斯特点了点头，“奥古斯塔斯，他说自己是另一个帝国的骑士团的骑士长。那天碰巧来路过王都救了我们。”
“那后来您有再见到他吗？”
西莱斯特有些犹豫，面上露出些不太好意思的神色：“我看过几次背影，但是不太确定是他，毕竟只见过一次面。而且后面的三年我几乎都在宫殿中，哥哥不让我出来，我便也没有办法确认。”
空气凝滞了一瞬。
西莱斯特说的“不让出来”，应该就是变相的囚禁，这确实是马蒂达能够干出的事情。
这两年他不断向贵族们“推销”着自己的妹妹，希望早点让她出皇宫不在自己的眼底下晃悠，要不是因为他们源自同一个母亲，马蒂达早就像杀害其他兄弟一样动手了，况且他的这个妹妹还被诅咒了，实在是难以入眼。
在他们对话的这一会热功夫，外头的风雪又变大了。
暴雪拍打着整座古塔，纷扬的雪花不断落下，几乎看不到其他东西。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白色。
奥古斯塔斯确实就是故事中的那位骑士。
可是令安妮塔感到疑惑的是贝里曼嘴中的恶龙现在看来并不是什么恶龙，不仅仅是言行，他的身上也没有屠戮的气味，并没有乱杀过人。
那贝里曼的故事中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位名叫奥古斯塔斯的骑士，用他来验证贝里曼的故事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古塔在乔纳的庇护下内部并没有受到风雪的干扰。
安妮塔醒来时古塔外的积雪已经到了一定的厚度，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就连昨日还能让法师塔的法师维持宫殿整洁的那个方向也变得白茫茫一片。
“暴雪有古怪。”兰斯奈尔不知何时走到了安妮塔的身边，低声说道。
安妮塔回头望了一眼还在睡梦之中的西莱斯特。
她低垂着眼眸，压低嗓子：“我们得出去看看。”
兰斯奈尔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故事大体的走向是一样的，那么奥古斯塔斯应该就在附近。”
安妮塔点了点头。
整座蒂伯里只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她能感受到到昨夜暴雪导致的寒冷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活人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少。
再回头时，他们看到了乔纳。
龙的视力、听力全都超出了常人，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内容。
二人倒是没有惊慌。
兰斯奈尔朝他颔首：“日安，乔纳先生。”
乔纳笑着回应道：“日安，二位。”
“跟我来。”他紧接着说道。
乔纳带着二人来到了古塔的地下室，他点着一盏古旧的煤灯走在前面。
“这条密道原本是马蒂达的先人用来给民众躲避灾厄，后来皇室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将古塔封禁，导致现在皇室的后代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个避难所。”
但是乔纳现在没有将这个地方说出去的打算，因为马蒂达国王肯定不会带着民众避难，只会扔下他的子民自己进来，如果是保护这样一个暴君，乔纳宁愿这个地方荒废着。
一路上乔纳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在说着他们想知道的东西。
他好像能够看穿人心一样，但是又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行进了很长一段时间，乔纳推开了一扇门，冷冽的风雪一下子拍打到了他们的脸上。
风雪肆虐的程度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情况还要更加棘手，兰斯奈尔的心沉了沉。
安妮塔察觉了他的情绪，侧头望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湛蓝色的眼中十分平静。
乔纳递给了他们两片龙鳞做成的小坠子。
“这个能够保暖，不过时效不长，只能坚持半天的时间，当它开始失去效用的时候你们记得快点回古塔。”
“我就不和你们出去了，古塔需要我的庇护，”他顿了顿，带着温柔的笑意“西莱斯特一个人在古塔并不安全，我留下保护她。”
二人接过了轻巧的吊坠，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他们的全身。
“谢谢。”兰斯奈尔收起吊坠说道。
乔纳的这个龙鳞不仅仅让他们感知不到寒冷，还在前进的时候会自动清理开他们脚边的雪堆。
等到他们回头那些雪堆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绕着蒂伯里走了半圈，他们暂时没有找到奥古斯塔斯的踪迹。
行进的路上他们看见了许多深埋在雪里的人，身体已经完全僵硬没有再救活的可能。
到了后来，兰斯奈尔脸上的冰冷几乎可以同这个冽寒的暴风雪相提并论了。
安妮塔看着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到了这个幻境之后她的心情总是十分沉重，并不是像兰斯奈尔因为太多民众由于风雪而死亡的事情，而是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不适感。
那股沉重感仿佛深海之中的溺亡者拼命想要游动却只能下落一般。
兰斯奈尔忽然停下来脚步，安妮塔正因为沉重感而感到身心俱疲，直接撞在了他冷硬的后背上。
她“嘶”了一声，捂着通红的鼻头跺了跺脚，生理性的泪水顺着两颊流下，却很快在冷风之中结成了冰块接着被暴风吹去。
安妮塔觉得脸上就像是被卷去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着。
兰斯奈尔扶了她一把，觉得有些抱歉，他拧了拧眉。
“抱歉，有伤到哪里吗？”
安妮塔捂着鼻子看了他一眼，眼尾还带着点红意，但是此时也没了捉弄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没事，怎么了？”她问道。
兰斯奈尔无故停下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兰斯奈尔盯了一瞬红氤的眼角挪开了眼，他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民房。
民房虽然也覆盖着积雪，但是比起其他地方明显是少了很多，门口的雪也并没有堆积。
“你觉得会是奥古斯塔斯吗？”安妮塔悄悄用魔法探知了一下，没有感知到任何东西。
“不太确定，我们过去看看。”
这次兰斯奈尔没有再独自走在前头，而是默默跟在了安妮塔的身边。
他们到达了民房的附近，从这个角度望去，民房之中还开着灯，窗户上附着热气应该是烤着火。
热气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他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
“要上去问问吗？”安妮塔被那沉重的不适感搅得心烦意乱，也并不想多去想什么，于是便问了兰斯奈尔。
身旁的少年沉稳地摇了摇头。
“故事比较奇怪，既然乔纳暂时没有问题，他为正，那么奥古斯塔斯或许就会是反。”
与故事截然不同的情节让他们不敢妄动，怕一不小心便出了差错导致更多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