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却只是叹息,半晌说回答:“正是因为没有,才会一直在听音乐……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哦,不会打搅到我的。”小乙笑着摇摇头,老实说她在进入状态后就能自动屏蔽外界的干扰,这或许也多亏了小时候练就专心做“作品”时就能无视弟弟干扰的能力。
菩提侧首看了看只比他矮半头的女生,忍住了没有说出无法“思如泉涌”的原因,乃是因为自见到她那天起,头脑里便总是萦绕着她的侧影……
“那么,请问你是做什么的呢?”他还未能问到女生的名字,每当要询问时却又被她不留痕迹地扯开话题。菩提只好从别的方面去了解她,这一次她流露出的笑容里没有拒绝,他的神情才多少放松下来,继而蓝绿色的眼睛也流露出柔情。“你还在读书吗?”他看到小乙年纪不大,便猜测到。
“没有了,已经‘辍学’了。”小乙回答,好像在说一个悲伤的故事,除开说话的人并不悲伤。她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无业游民”的状态,既没有像半年前那样做家教,也没有接任何临时的工作。“我勉强算个画画的吧。”
话说她不是有张猎人证么?但是貌似还没确定做什么方向的猎人,那就先忽略吧。
“哦,”她又想到,便补充到:“是那种一幅画都没卖过的人~”
看她唇边泛起的笑,分不清是调侃还是故作神秘,菩提感到困惑的同时,却也受她影响不由自主地露出开怀的笑容。
“是什么样的画呢?”他忍不住问下去。
“现代的。”这么描述起来有些抽象,瞄见诗人脸上的不解,小乙耸了耸肩,腾出一只手来向他摊出掌心。“诗人会不会为了方便记下灵感,随身带着笔、本之类的呢?”
菩提为这突兀的提问愣了两秒,随后开始上下摸索口袋,不巧他并无小乙所猜测的这种习惯,半晌只掏出一块手帕。
“唔~够老派~”小乙稍显轻佻地感叹到。“不过,用手帕展示才艺的只有魔术师哦。”言外之意她用手帕可施展不出什么本事。
“那……”
“改天吧。”她将这个问题画上了句号。
诗人感到多少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这份失落很快又被期待所填满,自数天前在公寓的阳台上看到身穿衬裙的少女,他的世界便被这两种情绪挤占,期待见到她、认识她,与看不到她的身影、不知该如何相识的失落感。
诗人的心就像被偷走了、又反复在某人的手里抛起——落下——抛起——落下……他无暇思考自然和生命,不再对批判社会与政治感兴趣,满脑子只有她的倩影。
她初次闯入视线后抬起头微笑的样子,在阳台上晾晒衣物时百无聊赖的样子,夜幕下躺在窗口冒险将一头秀发垂落在窗外的样子,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可当她回到了屋内隐匿踪迹,诗人本该松口气专心于一段词句、或一个问题,可他最终还是会发现自己失神地张望着窗外,只为等待她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个夺走了他全部心智与专注力的少女,却到现在还不肯交出自己的姓名,可菩提却拿她毫无办法,心底有个声音在痴痴地说,拿走吧,都拿走,他的爱、他的火焰、他的肉身、他的双眼……去换取她一句快活的笑语、一次灵动的回眸。
或许她就是这趟旅途全部的意义。他飞快地想,或许她说的没错,他应该回去之后上网查一查自己的诗集收到的评价与反馈,或至少给编辑打一通电话,问问那边如何,并告诉他唯一的朋友自己已坠入爱河,上苍可怜他,兴许假使他的爱是缪斯,他便很快能拿出新的作品;又或者他遭遇的是塞壬,那么他的首部诗集将成为他的绝唱。
“哈哈……”不远处传来放肆的笑声,惊扰了诗人思绪的漩涡,他看见酩酊大醉的纨绔男人与众多艳俗女子不入流的嬉闹,听见他们对他心目中不凡的少女指指点点。
“妈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眼睛!”这些人怕是在不分昼夜的狂欢中失去心智。“太丑了哈哈哈!丑死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就在身边的少女未及反应的时候,诗人已丢开理智冲了上去。
……不过转瞬就被推搡在地。
看不出来他还是冲动易怒型。小乙愣了愣,眼看住在一巷之隔的人眼珠子快被揍出来了——他那身子板可不像能挨打的,反倒是对手虽然受酒(隔)精影响神志不清醒,却比诗人强壮不少——她无可奈何地揪了揪头发,只得埋头脱下木底鞋,顺手扔了出去。
正中后脑,一击即放倒醉汉。
旁边惊叫的女人们纷纷看向单足点地的异瞳少女,可不过2、3秒的工夫却眼前一晃,先后倒下,怕是很快就断了气。
“这是做什么?!”小乙惊道。
“难道留着她们叫警(隔)察来?”突然现身的男人淡淡地反问,他在好心教她做事。
看来同为逃家的孩子,她还是比揍敌客家的老三更缺少训练。
小巷里的风裹挟着友客鑫市沙漠性气候特征的干热,漆黑的长发被稍稍吹动。
都太天真。杀手少年——不,已经是青年的伊尔迷面无表情地想到。
小乙几乎是在同时意识到,她宁静自由的“假期”很可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