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关了后,许梁宜感觉到痛经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她侧头看陆怀洲一眼,心想他刚才让关空调,不会是因为她吧?
可能吗?
好像不太可能。
许梁宜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懒懒靠到椅背上,渐渐地,她睡了过去。
黄思成通过后视镜瞥见,等旁边的人睡着了,右座上的男人,才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
因为坐的是别人的车,许梁宜睡得并不安稳,没让自己睡得太沉,等车要开到报社的时候,她清醒过来。
她醒过来后,往旁边的人瞥了眼,对方膝盖上放着一个平板,正在浏览文件。
他身宽体长,双腿交叠着,侧脸硬朗又冷毅,下颚线弧度流畅。
可惜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容她多看。
许梁宜收回了目光,视线投到窗外。
几分钟后,车在他们报社门口停下。
陆怀洲嗓音是略冷的冰粒感,淡哑又沉懒:“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许梁宜道:“嗯。”
她推开车门,下了车去,想了想,没直接走掉,她回过身,对陆怀洲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裹了点风。
陆怀洲没应她,也没看她一眼,深蓝色卡宴重新启动,很快只能看见一个尾巴。
*
林乐佳本来想去茶水间接水,起身的时候看见许梁宜从外面走进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条件反射地坐了回去,准备等会再去接水。
她原本做好了许梁宜回来后会找她算账的打算,但小女孩很安静,径直去了自己的工位,看也没看她一眼。
“梁宜,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手机没电了。”
丘姗姗走过来对许梁宜道。
许梁宜道:“没事,谢谢你帮我拿电脑包回来。”
“不用谢啦,”丘姗姗看了林乐佳一眼,凑近许梁宜小声问:“所以梁宜,到底有没有朋友送你回来啊?
还是乐佳姐骗了我们?”
许梁宜开电脑的手一顿,她安静了几秒,才道:“她没骗你们。”
*
转眼到了毕业论文答辩的日子,也预告着许梁宜的大学生活接近尾声。
答辩前一天,她向报社说明合同到期后不会续签,以便报社给她走离职流程。
当天下午申文林找她谈了话,问她为什么毕业后不想留下来,还说是不是他平时太凶了,把她吓到了,许梁宜只道,她想去燕城,没多说什么。
佰嘉鑫也给她打了个电话,提出可以给她加工资,只要她能继续留在报社,对于加薪,许梁宜是心动的,没有人会拒绝高薪,尤其是一穷二白的她,但她已经承诺了伊致林,不可能反悔,便婉拒了佰嘉鑫的挽留。
答辩那天,还算顺利,导师有问很刁难的问题,但没难到许梁宜,答辩顺利结束。
六月中旬的时候,许梁宜就麻烦方沁在燕城给她找房子,方沁速度很快,一周不到就给她找了一个离《简谈》杂志社不远,房租适中的房子。
离校前两天,许梁宜开始收拾宿舍里的东西。
室友们早就搬走,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人的东西,许梁宜想起其他三个人搬宿舍的时候,很多东西舍不得扔的,都是往家里寄,她呆呆地看着一盒舍不得扔掉的水彩笔,突然发现,她好像早就没有家了,惠城老家的房子还在,可没有人可以帮她收快递。
很多充满回忆,舍不得扔掉,但留下来又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总不能一起带去燕城。
只能扔了。
衣柜里,抽屉里,床下面的纳物盒子里,翻出不少跟陆怀洲有关的东西。
这四年他送了她不少东西,很多东西也是跟他一起买的。
装硬币的小存钱罐,装笔的笔筒,贴在柜子上的挂钩,垫在椅子上的坐垫。
这四年,她好像离他很远,也离他很近。
近到无孔不入,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能让她想起他。
有个笔记本里夹了两张照片。
许梁宜和陆怀洲很少合影,也很少会给对方拍照,这两张照片,似乎是四年来唯一被保存完好的合影。
一张是她跟他去蹦极的时候,他的朋友给他们拍下来的,在一个大峡谷上,她害怕得搂着他的腰。
她犹记得当时的场景。
“很怕?”
陆怀洲低头看着她,痞坏地笑。
许梁宜道:“没。”
“不怕抱我抱这么紧?”
陆怀洲嘲她。
许梁宜皱了下眉,正要松开,他把她的手搂回去,“抓紧了,摔残了我可不管你。”
“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信不信我不跟你玩了!”
许梁宜道。
“想逃?
你自己答应要跟我一起跳的。”
陆怀洲掐了下她的后颈。
许梁宜的确不是临阵脱逃的人,那是她第一次蹦极,再害怕还是硬着头皮上了,只要陆怀洲能尽兴。
她记得他们当时一起往下跳时,面对两百多米的极速下坠,她兴奋上了头,差点大喊出一句:陆怀洲,我爱你。
最终还是忍住了,这句话,只在心里喊着。
另一张,是他毕业时,穿着他们计算机学院的学士服和她的合影。
她记得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她跑去找他,陪他照了张毕业照,就是手里现在这一张。
他毕业的时候,她在,而她毕业的时候,他却缺席了。
许梁宜自嘲地笑了声,还真是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这两张照片,许梁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她把它们撕了扔掉,她做不到,继续留下,又觉得可笑。
还是扔了吧。
许梁宜没撕,用一张A4纸把照片包好,而后放到准备抱下楼扔掉的那一堆东西里。
那堆东西里,不少跟陆怀洲有关。
那些都是不太值钱的玩意,它们对于许梁宜而言,只有回忆的价值,但是许梁宜很快收拾出一些值钱的东西。
一颗粉钻从衣柜里掉出来。
除了这颗粉钻,还有一些耳环手链项链。
他家里有金矿,这四年也大方,在物质上,从来对她都很舍得,寝室里翻出来的这些,只是小巫,云锦湾还有更多。
这些东西应该都很贵,许梁宜看着它们思考了一会,决定把它们都卖了,然后捐给老家的学校,她没办法寄回去还给他,这些东西,跟他车库里的车一样,对于他而言,都没什么稀奇,他不会在乎这点钱。
而且他不会记得他送过她什么。
她寄回去了,到他眼里,反倒会被他看成挑衅。
“两千万?”
把粉钻拿到珠宝行一问,许梁宜惊住。
“是的呀,就是这颗,两年前在法国德鲁奥拍卖场拍卖的,您看,就是这颗。”
柜员在电脑上找出图片,让她看。
许梁宜皱了下眉,道:“我不卖了。”
她回到学校的时候,去了学校内的快递点,将粉钻发了顺风快递。
除了那颗粉钻,其他的耳环手链之类的,许梁宜都卖了,换成现金有三百多万。
这三百多万,她全部捐给了她就读过的惠城老家的学校。
流程还在走,可款她一天都打了过去,当晚学校校长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梁宜,我记得你还在读大学吧?
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捐给学校啊?”
许梁宜是她老家那所高中的优秀毕业生,考上明大的那天,她的照片就被贴在学校大门口展示栏最显眼的位置,她老家那个地方,不少年纪比她小的孩子,都把她当成偶像,以她为榜样,正在努力着。
校长一直都有她的电话。
许梁宜本来想匿名捐款,可是匿名捐款走的流程更复杂,她不想拖,就直接通过校长,把款打了过去。
许梁宜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托我这么做的。”
“可以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吗?
我想给他写一封感谢信。”
校长说。
“我只能说他姓什么,他想匿名做好事。”
许梁宜道。
“那他姓什么?”
校长问。
“陆。”
许梁宜念出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