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洲和陆允晏下车后,朝铁门走去,陆怀洲在前,陆允晏在后,两个人步子都有些懒慢。
他们走到铁门前,铁门开了条缝,从里面走出几个男女,身穿深灰色紧身服,头戴蓝牙耳机,左手手腕有个银环,两个男人手里端着一块银盘,另外的三个女人全是短发,双腿修长,干练英气,她们手里拿着安检仪。
陆怀洲和陆允晏对此早已经习惯,他们把外套脱了,扔到银盘子里,裤兜里的手机也摸出来,手腕上的金表也摘了,统统落进盘里。
“得罪了大少。”
“得罪了二少。”
短发女人们手握安检仪,开始往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陆怀洲眉宇冷淡,没什么耐心:“搞快点。”
等她们细致检查完了,那道大铁门才被打开,两兄弟先后走进去。
*
十九年前。
一个寒冷的冬夜。
月勾着黑色稠布,掩住散星,发出的光亮微弱单薄。
一个身穿蓝色睡衣的七岁小男孩奋力地爬到别墅顶楼,白皙的脸蛋累得发红,鼻翼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怎么撞,也撞不开通往顶层阳台的那扇小门,只能冲下楼去。
“少爷,您不能上去,老爷马上就来了!”
一个女佣想拦住小男孩。
小男孩冷声:“滚开!”
小男孩手脚灵活,女佣们根本没法拦住他,他很快找到一把小刀,而后冲回顶楼,发了疯一样砍那道门。
不知道砍了多久,手渗了血,他用力一撞,终于把门撞开,撒腿跑进去。
一个长发披肩,长裙飘飘的女人,站在阳台的护栏外面,迎着寒风,笑着。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
“别过来!”
女人看见小男孩,怒不可遏。
“妈妈。”
小男孩怔怔地看着她,喊出声。
女人冷笑一声:“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
女人吼。
“我不是沈燕周,我不是!”
“我不是沈燕周!”
她反复吼着这句,眼底发红。
寒风里,小男孩盯着她看。
“洲洲,我不是你妈妈。”
女人突然冷静下来,笑得明艳动人,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像狐狸的眼睛,会勾人,笑起来时,脸颊有对迷人的梨涡,浅薄的月光在她身上洒下一片银白。
她的目光不再看着小男孩,而是仰起头,望向头顶看不见边际的黑夜,她声音变得温温柔柔,张开了双臂,仿佛身后长出一双翅膀,说道:“我叫……林青桐。”
寒风扑面,女人往后倒了下去,坠落。
跟书里写的不一样,女人没有化作鸟儿,展翅高飞,也没有蝴蝶飞来拖住她。
小男孩冲到护栏边,只看见她睡在一张像网一样,不断扩大的血泊里,双目睁着。
那双眼睛不再漂亮,只有狰狞。
陆怀洲醒来时,全身湿透,他懒懒坐起来,按住昏胀的太阳穴。
有只毛绒绒肉嘟嘟的白猫慢悠悠从床尾爬过来,跳到他身上,“喵”了一声,圆溜溜的猫瞳看着他。
陆怀洲撸着它光滑的毛,嗤了声,很嫌弃:“你抱着没她舒服。”
白猫昂起头,看他。
“傻猫。”
陆怀洲揉它的头。
因为那个梦,睡意全无,陆怀洲抱了会猫,点燃一根烟。
抽了口,烟熏过嗓子,带来的感觉混沌不清。
吐出口烟,陆怀洲淡扯起唇。
这样的梦,他好像有四年没做过了。
但是这段时间,他都睡不好。
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区别还是很大的。
落地窗外的夜色缠稠,看不见月亮,只有晕黄的灯光把树影拉长。
陆怀洲揪起白猫的耳朵,喊了它一声:“小二。”
白猫抬起头。
男人声混:“艹,我他妈想她了。”
*
拍完毕业照的第二天,许梁宜起了个大早,和专门回学校一趟拍毕业照的方沁一起去往机场。
离校手续许梁宜早就办好,等拍完毕业照,从辅导员手里领了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也就是说,她没有理由再留在学校。
毕业人,也要彻底失去了留宿学校的资格。
很多衣物已经打包好邮了快递,比她先上了路。
很多东西许梁宜都弃掉了,能一起带去燕城的,不多,除了已经在路上的,只剩下许梁宜手里的这个行李箱。
“一一,我们要告别明城了。”
地铁上,方沁把头搭到许梁宜肩膀上,说道。
许梁宜:“嗯。”
方沁:“就这么走了,一一,你最舍不得的是什么?”
许梁宜没说话。
方沁道:“呜呜,我最舍不得我们楼下的大橘,你不知道我回学校的时候,大橘竟然还记得我,它跑过来蹭我的腿,想让我抱它。”
大橘是她们宿舍楼下的流浪猫,明大女生宿舍楼下不少流浪猫,方沁和许梁宜经常买猫粮蹲在楼下喂猫,大橘是里面方沁最喜欢的一只。
许梁宜道:“有空回来看它。”
方沁“唉”了声,“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呢,而且机票这么贵。”
四十多分钟后,地铁到达明西机场站,许梁宜和方沁拉着行李箱下地铁。
取票,办理托运,安检,进候机室。
九点十分,许梁宜和方沁顺利登上飞机。
许梁宜坐在最里面,目光投在窗外。
飞机的窗户很小,椭圆形,此时飞机还没起飞,外面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看不到人影的停机坪,一块绿色的大草地。
“各位乘客,你们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的飞机即将起飞,现在请您将个人电子产品的电源进行关闭,在飞行的过程中,请不要使用……”
空姐的提示声通过扩音器传出来。
方沁本来在刷微博的,听见这道提示,她退开微博,把手机关了,许梁宜从包里摸出手机,也准备把手机关了。
她指尖刚要长按关机键,手机振了下,跳出一条微信新消息。
陆怀洲:【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