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打了个突,再看烛灵时,只见他死死盯着叶疏,紧咬下唇,一条丝帕几乎攥烂在手中。我颇觉异样,不由多看了好几眼。他对我却丝毫不假以辞色,如看地上的粪溺、泥涂一般,不屑地一扭头,便拢到丝丝身旁去了。
我心头存了此事,一时也难安定。棺木盖子才一合上,便悉数将猜疑讲给他知。叶疏听我磕磕绊绊,诉说那丝丝对他如何暗地揣度,似乎毫不关心,连眼睫也未一动。独有听到我说烛灵举止古怪时,才忽然张开眼皮,定定地望向我。
我犹自不觉,自顾自道:“……他长相虽也清秀可人,但那般绞着手帕,实在也太脂粉气了些。我瞧他年纪甚小……”
叶疏忽对我做个手势,示意我噤声。我忙将嘴紧紧闭了起来,只听缝漏之中,透出几句极细微的人声。乍听并不分明,我将灵识凝聚在耳内,好不容易才听见一句:“……您执意要穿它,属下自然不敢多嘴。不过依属下看哪,任什么样的绝色佳人,也比不上您自己的模样。”
这声音似娇似怨,听来倒有几分耳熟,却不知是何人所发。
我满头雾水,待要再听时,忽然近旁又传来一声女子的高亢叫声。
我大吃一惊,心道:“魔珠早已熄灭,是谁还在外头?”
一念未毕,只听那女子又“啊、啊”叫了两声,却微带颤抖,仿佛又是痛苦,又是欢愉。
我一怔之下,顿时脸红过耳。鬼修尊卑有别,等级森严,又多擅交合之法。想必是哪位鬼修大人方才在路上耗费了大量精力,正好趁休息间隙吸阴采补了。
只听那女声一时娇喘,一时哀求,间杂“夫君cào轻些,干死奴家了”之类的淫声浪语,更有一下一下撞动棺木之声。先前那说话之声早已隐去,暗夜之中,连他们交吻操弄的水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与叶疏呼吸相闻,避无可避,简直羞窘到了十分。棺木实在狭窄,我虽极力运气蔽塞耳目,仍觉得叶疏身上的气息不断向我鼻中钻来。我在心中默念了数十遍清心诀,只盼那魔珠早日亮起。偏偏这一次间断又久,几乎比往常长了一倍。我将眼睛紧紧钳住,恨不得从缝隙中钻出去,一头埋进粪坑中才好。
忽听叶疏开口道:“那是什么滋味?”
我全神躲避,浑没注意其他。还愣了一刻,才难以置信道:“你、你问我吗?”
叶疏看着我,淡淡道:“嗯。你不是和大师兄做过么?”
我一瞬间血涌上脸,几乎炸破了脸颊,竟忘了棺中境况,将头猛地摇了十几摇:“没、没有!岂有……岂有此事!我怎会……怎会和大师兄……”
叶疏看着我慌乱模样,神色一丝不动,只将浓丽的羽睫垂了下来,望向我腰间:“那他的腰带,怎么在你身上?”
第四十章更无法成为你的妻子
我乔装入城时,确是将大师兄所赠腰带系在了衣内,料想这一身黑漆漆的,旁人也瞧不出来。结系之时,心中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旖旎之意。但此时被他当面揭破,简直面红如火,慌不择言,结巴得几乎咬了舌头:“我没有!那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没……”
待要立地发誓,忽然芝兰台那几年的荒唐事一股脑涌上心来,话到嘴边,一口气已泄了下去:“……从前当凡人时跟人有过,后来……便再也没有了。”
叶疏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脸,道了一声:“那就好。”
他向来不爱言语,说完这三个字,便阖上了双目。我吃够了惊吓,将手按在胸口,努力平复呼吸。想当初黑水城头,他也曾忽然问我,是否不愿与他相见。一时只想:“他从不关心旁人之事,却三番两次这般问我。难道那《横波》练起来实在太过无趣,偶尔也想找人说说话么?”
转眼魔珠亮起,我出棺时,见丝丝也已起身,一手轻轻拢着兜帽,姿态十分慵懒。烛灵却脸红红地,似有些魂不守舍,落下好一段路,才如梦初醒般跟了过来。
这粪尿泥小地狱最后一段路,其状更为凄惨。许多鬼已经死在池中,又被后来者割空胸口、切碎残肢,似在试探是否有令吞噬骷髅长大之效。丝丝原本娇娇柔柔地跟在我身后,大概见满目惨不忍睹,脸色已微微发白,双手捧着肚腹,脚步也不由加快了。
烛灵对她最关心不过,立刻也急切慌张起来,一下到第三层,便急不可耐地寻了一处空地,将那屏风张开,护送她入内。丝丝转入其中,白莹莹的屏面瞬间转为漆黑,声响更是一些不闻。烛灵便捧了双颊,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屏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