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眼瞳轻轻一动,意外道:“我也有?”
我小声道:“当然。我沏得不好,不知……味道怎么样。要是……要是……我再去重新沏过。”
萧越饮了一口,道:“我喝着是极好。”替我环顾一圈,笑道:“你不必担心。他们没掀桌骂人,那就是满意之极了。”
我一颗心这才落下来,将茶笼抱在胸口,长长舒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萧越又笑了一声,仿佛话没说尽似的,又向我靠拢了一些,温柔道:“你辛苦了。”
我还没接口,只见一个白发稀疏的老者放下茶盏,对我和萧越一瞪眼,道:“你们两个叽叽咕咕,尽说些什么悄悄话呢?萧越,你这相好的长得不坏,沏茶的手艺也算凑合,算你小子有福气。去,别光顾着谈情说爱,再给老头儿们加点水去!”
我听他言中之意,竟将我和萧越视作一对,不禁两腮通红,赶紧摇手辩驳道:“您误会了,我……我不是他的……”
那老者听我言辞闪烁,很是不耐烦,拿手挥了几挥,道:“行了行了,老头子活了七八百年,什么没见过?现在不是他的,过几天也会变成他的。少废话,沏茶去!”
我只得领命而去,开了一坛旧年贮存的枫露,又到桌旁加了一轮水,见他们已铺开雪白长卷,开始研经读典,便默默退下了。见萧越长身立于众人之间,胸口不禁一荡,随即想到:“不知他跟别人说了没有?”
一念至此,一阵幽微的甘甜忽而在心底溢开,只觉就此装聋作哑,也是好的。一时呆呆望着炉中跃动的小火苗,竟而出神。
忽听门外隐隐传来争执声,一人厉声道:“……耿师兄亲手验收的货品,岂会有错?你才入门几天,仗着自己有几分眼力,便如此目无尊长,真当我青霄门没人了么?”
我心中一跳,出门看时,只见正堂前聚了十余名嘉禾堂弟子,为首的那名掌事弟子手舞足蹈,气势汹汹,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灵草口袋,袋中黑土红花都被踢散开来。一名青袍弟子静静站在他对面,却正是符冠英。
我一怔之下,忙凑上前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位好说话的阮组长也在其间,此时便和善道:“这位朔月堂的符师弟前日在东海秘境中采到了十余支一品红花,经耿师兄查验,皆属地性。今日入库时,他却非要我们归入火灵一栏。火性红花极为罕见,便是一流的医谷药宗,也是常年稀缺。这个……耿师兄在堂中掌鉴多年,应当不至于错认。”
为首弟子听了,越发恼怒,道:“阮师兄,与这小子还有什么话好说?一目了然之事,偏要在这里钻牛角尖!知道你原来门派采药厉害,你出身昆仑,见多识广,谁也不放在眼里。可惜这里是青霄门,容不得你动不动耀武扬威!你要质疑耿师兄,倒是开口说话啊?若能说出几分道理来,我姓潘的话放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你赔礼道歉。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光会瞪起一双死鱼眼睛看人,没的叫人火大!”
我见他咄咄逼人,急忙上前几步,护在符冠英身前,赔笑道:“潘师兄且莫恼。这位符师弟我也是认得的,平日是不大爱说话,但一向敬爱同门,恪守己责,绝不是故意挑起事端、心术不正之人。今日只怕有些误会,请容我问他一问,若果真冥顽不灵,师兄再骂不迟。”
潘师兄正在气头上,闻言只哼了一声,道:“随云师弟既这么说,我且在这儿等着。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怕他以后手上采炼的东西,在我们这嘉禾堂过不去!”
我喏喏连声,忙将符冠英拉开几步,问道:“怎么几天不见,反跟人闹起来了?你以后采药炼石,跟他们还有打不完的交道。现在就得罪了人家管事的师兄,以后可怎么是好?那红花若是火性,你怎又不说明白?”
符冠英面容平淡,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将眼睛定在我脸上,一声不吭。
我本不善于说话,劝得几句,已经言辞匮乏,只得自己去口袋中捡了一支红花,放在眼前端详。但我连目录都只背得磕磕绊绊,如何鉴别得出什么地性、火性?瞎看了半天,只好向他道:“反正我……我什么也瞧不出来。”
符冠英嘴角极轻一动,又沉下脸来,一扬下巴,道:“土里有东西。”
我听他口气松动,忙捧了一把土细看,果见泥土中隐约有些黑色碎末,却看不出是什么。
符冠英道:“这是皆空石碎片,有残余造化之力,可重锻根骨,再塑性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