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重重一挥,嘶声道:“够了!我听你说什么?说你当年是怎么嫌我丑,叫欺负我的人过来打我?说你是怎么算计我从不知梦出来,一步步诱骗我对你生情?说你假作舍不得我,叫人紧赶慢赶地送了这带子过来,结果却拿来偷听我与别人说话!亏我信以为真,还一直开开心心地系在身上,以为你真的对我有几分相思!”
萧越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只是不断摇头,重复道:“不是的,不是的。”听到最后,已经慌不择路,急忙将自己腰上那锦带解了下来,往地下狠狠一掷,连声道:“你看,我扔掉了,扔掉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对他恨意已达巅峰,他这般做作,只令我忍不住齿冷。当下冷笑两声,摇头道:“萧越,你的谎话,我听够了,不要再说了。你早就知道我是炉鼎,却从来不告诉我,任我百般出丑,把自己当了个活生生的人!你要采我,为什么不直截了当一点,搞这些花言巧语,曲里拐弯,有什么意思?以你的修为,qiáng • jiān我又有何难,为什么要……”
一语至此,忽然灵光乍现,恍然大悟之下,更觉心冷如死:“……是了,是了。你那无所不能的爹,比苏陨星、孟还天懂得多,知道不能qiáng • jiān我,是不是?你要骗我鼎口打开,与我谈些虚情,弄些假爱,也就罢了。你一心坏我和叶疏的婚约,原来是因为我成亲之后,束手束脚,不便你哄我张开双腿。你自己早已选好了妻子,却叫我这不能诞下子嗣的男人嫁给你。可怜我水性杨花,心志不坚,竟被你这种人哄得团团转。我从前只道叶疏待我不及你,现在瞧来,你竟不及他待我之万一!……”
萧越原本已将面如死灰,听到最后一句,眼角肌肉突突跳起,咬牙切齿道:“哼,叶疏,你以为他……”
但我一个字也不愿听他说了。
我直直瞪视着他英俊扭曲的脸,将右手高高对准了他,上下嘴唇微一颤动,从喉咙深处发出撕裂般的一句咒诀:
“——咫尺天涯。”
第七十五章我配不上你
我不记得如何从地下大殿中跌跌撞撞走出,只听身旁不断传来器物翻倒之声,引得好几只草丛中自在嬉戏的灵兔立起了耳朵,红红的眼珠好奇地望向我,又看向我身旁虚无之处。我一瘸一拐走到朱红的庄门前,只将门缝推开一线,立刻就被人关紧了。我再竭力一推,门却只微微一晃,犹如被什么下死力气按住了,不让我出去。一来一去,那灵犀镜突然从空气中滚落下来,直掉到我脚边。
我从血红的眼中冷冷看了一眼那镜子,俯身捡了起来,双手抓住那犀角粗糙的边缘,没头没脑地向门缝中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只听一声裂响,白纹上已多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不知何时,门上的阻力消失了。我虎口震得满是鲜血,将那镜子往地上一扔,推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远远听见广叔急喊“少主”,又仓促叫人立刻去影宫向家主报信,我都已半点不关心了。我在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到最后难以为继时,甚至忘了有没有拨动腕上坠子,只张口哑声叫道:“叶疏,救我。”脑中一阵浓腥的眩晕袭来,双膝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身体渐渐复苏,识海却好似蛰伏沉睡了一般。只要意识开始向外探触,浑身便如挨了打的狗一般抖索起来,一颗心更是深浸在汪洋痛苦之中,连随波逐流都觉辛苦。浑浑噩噩中,只闻见一阵极淡的梅花香气。耳听一阵急躁的拧水之声,一个半湿不干之物丢在了我脸上,接着一阵粗砺的疼痛传来,似是有人正在粗暴地给我擦脸。虽然神识未开,也知此人伺候我不情不愿之极。我对这位白驹兄一向敬而远之,此时见他待我如故,竟觉一阵莫大的感激。昏昏荡荡之间,只觉叶白驹的动作远去,叶疏的气息迫近,微温的手握住了我手腕,缓缓送入一段冰雪灵息。我身体其实并无多大损耗,纵有些皮肉伤,也不十分疼痛。但大悲大怒之下,心神几近枯竭,体内元婴也如胎儿般蜷缩起来,不愿见人,更羞于与他相见。察觉他灵息探入,只在意识深处背过身去,不做理会。
叶疏收回灵息,手仍在我腕上握了一会儿,才向叶白驹道:“师尊说,他心神受孟还天魔息重创,退行蜷睡不醒。如有他平日喜爱之物,可以其为引,诱他醒来。你可记得,他平日喜爱何物?”
如在从前,他这句话传入耳来,我只怕又要暗自神伤。但今日听来,竟觉无比安心,连原本沉湎自我之中的婴灵,小小的手也忍不住抓握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