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听说过叶疏提过此事,不由一阵诧异,重复道:“回……叶家?”
叶霜河了然一笑,好整以暇地烫了烫茶水:“是了,天方君不会还不知道吧?叶疏上次在叶家藏书阁索要先天九炁心法残卷时,便与我立下契约,将他父亲带走的《横波》之卷交还,并在大婚之后,每年回家一次,将《横波》经义进行详解。他幼时对我甚是抵触,不想长大之后竟肯放下姿态,主动求和。如此,一家人冰释前嫌,亲密无间,岂不是好?”
我做梦也想不到那先天九炁心法补残之卷,竟是叶疏付出如斯代价,才得以到手的。想他交给我时,便只一句:“给你当聘礼。”我当时只道他吃了许多白眼苦头,尚自十分心疼。如今瞧来,他为我这门心法,从此被叶家的缰绳牢牢系住,再也挣脱不去了。而这牵绳之人,却正是从前欺凌过他的罪魁。前因后果一贯通,我胸口顿时一阵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叶霜河仿佛就等这一刻一般,长长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在身边:“其实你二人在青霄门合籍成亲,将这云何洞天打点得样样妥帖,到时移居别所,未必十分习惯。我当日亲见四哥……也就是他父亲为那穆家女子与家中决裂,确是分崩离析,难以弥合。叶家距此千里之遥,你们若是想来,我自然扫榻相迎。但若并不十分乐意……我也乐得成人之美,落个一别两安。”
他抬起一双与叶疏瞳色甚是类似的眼珠来,眼角的细纹微不可见地眯了眯:“叶寒天生前悬赏天下,寻访一位能解《横波》之人。只因那九苗古语失传已久,无人解得。我先前以为是我这侄儿天纵奇才,竟在不知梦中得获天机,这才心悦诚服,低头向他求教。但最近无意中得知,当日不知梦中,与他在一起的,正是天方君你。而你在此之前,曾花了几十年工夫,破解九苗古语。叶疏向来冷漠绝情,连别人多看他一眼,都嫌挡了他求仙证道之路。但你从不知梦出来之后,他竟一反常态,主动追求你,如今更是昭告天下,要与你合籍大婚。天方君,我据此斗胆猜测,破解《横波》的不是叶疏,而是你吧?”
我与他对视,只觉身上一阵森寒,吞了口口水,问道:“……前辈想说什么?”
叶霜河忽而一笑,迫人的威压散去,重又变成那位名门大族长袖善舞的掌事者了:“也没什么,这不是紧赶着来拜访了么?天方君若肯透露一二,我叶家上下当真感激不尽。叶家虽无号令群雄之能,却也有些独到的本领。叶疏身上有些秘辛,说得的、说不得的,我都可告诉你。我四哥当年殒身云南,到底是何端倪,叶家多年孜孜不倦,打听到了不少消息,也可一一告诉你。对了,我听说那位小朋友……”
他向画卷一示意,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挑:“……对你万分排斥,还曾对你有过许多无礼之举。穆家画灵无人滋养,心智永不长大,偏偏叶疏因他母亲之故,绝不会扔下他。这邪门小派的物事,原本就不该存在世上。只要天方君愿意,叫他从此长睡不醒,再不能打扰你的安宁,又有何难?”
第七十七章我等不到明天了
我默默良久,才试着将他言下之意重复了一遍:“前辈是说,叶疏之所以与我成亲,全是为了我解出那《横波》之故。如今《横波》归还叶家藏书阁,前辈对九苗古语无从着手,想请我去解。任我有什么心愿,前辈手段通天,一定能为我达成。”
叶霜河无声一笑,道:“好孩子!看你模样柔柔怯怯的,想不到说话这等爽快。不知在你心中,可有什么难平之事?听说你在江家原是旁支杂系,我与江家主母薛夫人素有交情,前日她家少爷前往灵素谷,还是我派船过的澜沧江。过几天替你做个见证,让她将你正式纳入族谱如何?从此名正言顺,也算是两姓联姻的一段佳话。”
我见他口吻极其自然,似乎刚说出口的是世上最平常不过的一句话。一时气火直冲顶门,也不顾礼数不礼数,直接将他手中茶盏夺了下来,起身道:“叶前辈,请回吧。”
叶霜河看了一眼空空的右手,似也有些意外,问道:“怎么?”
我从不曾对长辈如此无礼,只垂头低声道:“晚辈天生愚昧,也无什么高贵出身,只是从小受亡母教导,深知不可贪恋身外之物,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拿别人做交易。要打探甚么消息,我们凭自己便足够。戕害他父母的异兽,我们自然也不会放过。外面那几辆车子,请前辈一并带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