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逗他一下,遂从地上捡起好几枚药丸,向他直递过去,口中道:“什么臭小球?这里头都是药。你仔细闻闻,不但不臭,还能闻出些药香来。”
江风吟生来与风接息,对气味敏感无比。从前在他身边时,无论把自己洗得如何干净,他总嫌我身上有臭味。他自己的衣服,沾了一点茶烟炭火气,就再也不要了。此时分明闻见那小球恶臭扑鼻,见我模样不似说笑,这才半信半疑地放下扇子,将鼻子凑了过来。一闻之下,瞬间向后弹开三尺,俊脸也皱成一团,好看之极。
我见他上当,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格格地笑出声来。
江风吟受了我捉弄,原本大叫一声,就要还击。但见我笑得肩头乱颤,去捡小球的动作却愣住了,只呆呆看着我,许久许久,才颤声道:“……你笑了。”
我抬起头来,与他欣喜若狂的目光一相对,竟久违地有些不好意思,将头重新低了下去。
下午却有人来禀告,请江风吟前往扬州地界接大小姐。原来白无霜闻听苍炎魔教四大护法之一屠仙鲸在沿海一带出没,前去探查之际,将江雨晴一并带了过来。我这些天在园子里不问世事,一听苍炎魔教四个字,便下意识封住了耳朵。见江风吟问了几句平安,便打发人下去备车。再到我身边时,已是一脸消沉,闷闷不乐。趁着夜色将我送到门口,还可怜巴巴地用手把住门框,道:“就一眼,再看一眼我就走。往后几天都见不到了,你给我留个念想罢!”
我心中一动,扭头望去,见他大少爷一身肮脏衣裳,半张着脚顶住我的门,瞧来真是半分姿态也无。这一下到底硬不起心肠,靠近他面前,将头发往后拨去,露出脸来,向他左右一照,示意道:“看好了么?”
江风吟直着眼睛望着我,忽然脸上一阵飞红,喉结也情不自禁滚动了一下。我还要作势关门,已被他砰地一声顶开到最大,结巴道:“我……我还想……”
我向他逼近一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江风吟连眼睑都浮起一片红,低头盯着我的嘴。我心中又叹了口气,手臂勾住他脖颈,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江风吟这次不再呆呆等我动作,与我触碰片刻,便忍不住将我腰身紧揽,向我唇舌中深入。一开始他紧张之极,只在浅处轻轻厮磨,仿佛怕我不放他进去一般。我伸舌尖勾了他一下,这才向深处抵了进来。我们从前什么事都干了,在床上也不知被他后入了多少次,但说到接吻,却是一次也不曾有过。江风吟的吻也如他对我的情意一样,笨拙而赤诚,带着灼人的热意,几乎使我身体燃烧起来。分开时,两个人都呼吸急促,脸上发红。我拿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唇,哑声道:“……你该去接江雨晴了。”
江风吟一脸魂不守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深吻中脱离出来,只应了一声“噢”。
我其实也脚底发软,双手扶住两扇门勉强站稳,见他还在原地,催道:“还不去?”
江风吟一腿半曲,姿势极为奇怪,闻言脸上更红,尴尬道:“我走不动了。”
我还愣怔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面颊也羞红了。只见江风吟忽然背过身去,往地下一蹲,闷闷道:“你快进去,你再看着我,我更走不动了。”
我只得将门关上。此时夜色正浓,院落中的灯光将他蹲在门外的影子照在门上,细微之处皆可见。我站在门前看了许久,才见他艰难站起来,向院中走了几步,忽又折返回来,在我门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这才匆匆去了。
他这一去三五日才得回,临行还千叮万嘱,说这几天热得要命,不让我再去侍弄园子,以免晒伤。我每一思之,不由一笑,最后竟真的将草帽边沿又加了一层。这日听人说少爷小姐回来了,还特意回房间换了一身像样的衣服,这才在葡萄架下布下茶具,沏了一壶花茶。不一时,只听一声欢叫,一团红影直从花径中向我奔来,嚷道:“随云哥哥,我好想你呀!”说着,纵身将我抱住了。
我见她脸上红扑扑的,一句话更是喊得中气十足,也不禁为之欢喜,拍了拍她背心,问道:“最近乖乖喝药了么?”
江雨晴从我胸口离开,嗔道:“怎么一个两个见面都是这话?喝了喝了,全都喝了!”见面前凉着一壶花茶,便老实不客气地提了起来,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半壶,才打了个水嗝,眉飞色舞道:“师父还掏了老本,替我请了七心门的翁长老来看病。那是个好老好老的老头,用的金针这么长一根,扎在身上一点也不疼,倒是麻麻痒痒,像蚂蚁在爬。自从他给我施了针,我这几天出的煞都少了许多。曲星她们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九十七岁这一年运道最旺,定能逢凶化吉,得遇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