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设定在它程序里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它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想要朝相反的方向逃跑,可是一切已然太晚,仅一毫秒便足以让纪敬将理智与情绪一分为二,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精密的计划在MP146的脑海中完成,然而尖利的匕首却已经全部没入它的胸口。
MP146望着纪敬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任何一个音节,它的思维猛然断线,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止运转。抽出刀尖的瞬间,纪敬没有去看它的眼睛,他终于松开了MP146的手,而它却再没有站立的力量,它向后仰倒,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全世界无数观众的注视下,倒在了投光灯聚焦的繁华舞台上。
死寂持续了约一秒钟,尖叫与哭喊紧接着在煋巢大楼前爆发,如同在舞台下爆炸、燃烧的yuán • zǐ • dàn,MP146则安静地躺在舞台上,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他胸前的衬衫,不过仿生人的自保机制立即为它的身体按下了暂停键,鲜血并没有往外喷涌,而是很快就停止了流动。
可是此时没有人去留意它胸前流出的血液是否符合人类受伤时喷射的血量,现在别说是仔细辨别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人们甚至不敢看向舞台,只顾着朝四周逃跑。万众期待的慈善活动突然变成了噩梦般的凶杀现场,舞台下一片混乱,民众在推挤中接连摔倒,叠罗汉一般堆在一起。
舞台上,人们同样大声尖叫着,几名胆子大的壮汉一拥而上,抓住纪敬的双臂将他制服。
纪敬从未想过要反抗,面对其他人的拳打脚踢,他都一声不吭地忍着,然而被人踹到胸口时,他还是忍不住从牙关间发出一声闷哼,如同一只落入油锅中的虾一般痛苦地蜷起身体。
意识开始脱离身体,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倒下,他抬起手臂试图抵挡雨点般的拳头,男人们却更加愤怒了,他的围巾从颈间滑落,人们咬牙切齿地叫他“绑架犯”、“shā • rén犯”,他捂着剧痛的胸口,眼前一片发黑,在自己晕厥之前,他用力撑开眼皮,拼尽全身的力气,朝那个落在不远处的话筒吼道:
“你们都被骗了!它不是纪弘易——”
可是根本没有人听进他的话,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并没有停止,纪敬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就要止步于此了,可是哥哥到底在哪儿?他多想再见哥哥一面。前半生的片段如走马灯一般从他眼前一闪而过,贫民窟拔地而起的烟囱里冒出了滚滚灰烟,如同暴雨前从天空压下的厚重乌云,而灰烟之后,是纪弘易那双浅淡的眸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舞台上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纪弘易的不同之处,那是一名煋巢的医生,尽管她十分害怕,但是出于本能,她还是冲上台试图救助纪弘易,她首先就注意到了出血量不正常的胸口,当时她还没有想太多,只想着为对方止血、争取时间,她知道救护车很快就会收到警报,她解开MP146的领口,为它按压住伤口,然而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MP146的体征圈依然亮着绿灯。
体征圈一向极度敏感,人在剧烈运动时,体征圈都会时常因为心跳过快而亮起黄灯,它绝无可能在佩戴者受到致命攻击之后,还依然闪烁着绿灯。
她看向不远处的人群,男人们正围着纪敬拳打脚踢,她试图让他们过来看看地上的MP146,可是没有人理会她,眼看有人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提起纪敬的衣领正要为纪弘易报仇,她连忙抓起不远处的话筒,大声喊道:“纪弘易没有死!”
这句话响彻舞台,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耳边嗡嗡直响,男人们动作一顿,终于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他们转过头,问道:“你在说什么?”
女医生张口说了些什么,但是由于舞台下太过嘈杂、混乱,她不得不拿起话筒,指着地上的男人,道:“你们看,他的体征圈还是绿色!”
两名男人听后走到她身边,看向地上的MP146,他们面面相觑,接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同伴,剩下的男人们见状也扔下昏迷中的纪敬,一同走到MP146身边,低头看向它脖子上的体征圈。
“会不会是体征圈出问题了?”
“我在医院有过十五年的工作经验,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女医生跪在地上,将MP146的领口撕扯得更开,然后指向它的伤口,“你们看,他的出血量也不正常。”
男人们一头雾水地围着MP146,他们看到仿生人身上的伤口清晰可见,而伤口处涌出的血液,也只够刚刚染红胸前的衣服。
“那他是……”他们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