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他是那个人,他会选择什么地方来品尝这滋味曼妙的成功?
“当然,冯国相也会想,如果这一次青州抵抗住了,怎么办?”杨晏清语调微扬,几乎是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月前洋洋得意、不顾门下幕僚劝阻执意前往大庆的冯经纬,唇角的弧度却是讥诮万分,“哪怕抵挡住了又如何?青州死伤惨重,盖因内朝不稳,主帅不在之故,靖北王得知战报回关之时已无力回天。
届时靖北王与皇帝之间裂痕再度扩大,再无填补修好的可能。到那时,只需要稍作手段挑拨,便能掀起再一次的内廷之乱。
而这一次,因为有着战神称号的靖北王,将不再是五年前那般草草了事未能掀起大|波浪的骚乱,而是大规模的叛乱兵变。”
“在这样的乱局之后,周国又将准备什么时候介入这场纷争?”
“是趁乱收割,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晏清每说一句,冯经纬的脸色就变一分,变幻莫测之后归于漠然的平静,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此时站在他必经之地,揭开他所有引以为傲筹划的杨晏清,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忌惮与杀意。
“杨大人敢孤身在此,想必是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傲了。”冯经纬再度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然带上了几分阴鸷。
“不过是一介文臣,懂些粗略功夫罢了。”杨晏清身形挺拔,衣衫袖口纹丝未动,“冯国相可要试试看?”
冯经纬敢试吗?
他在犹豫。
进,或许是杨晏清死,亦或许是失去护卫之后的他被杨晏清斩杀;
退,他还能仪仗这些护卫平安回到周国。
这并不需要过多的犹豫,因为他的命对于他自己而言,显然要比杨晏清的命重太多。
冯经纬不敢赌。
“此番会面,冯某记下了。”
冯经纬抬手示意护卫退后,却见杨晏清向前走了一步,顿时头皮一紧眼神凝重。
“冯国相不必紧张,本官只是就国相做出的正确决定附赠一个消息。”杨晏清语气温和,面上浅笑如冰,冷冷道,“冯国相可知,此时青州驻军主帅为谁?”
此言一出,冯经纬霎时间变了脸色,他不顾杨晏清方才的威胁直接翻身下马站在山坡边向下望,战场距离此处甚远,但那鲜艳的玄底金边靖字旗却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玄乃大庆王室之色,玄底靖字旗更是大庆开国皇帝破例赐给靖北王的战旗!
靖北王在青州,这与他所有谋划付之东流又有什么区别?!
“杨、晏、清!”他转头,一双眼睛通红充血,犹如一头被正中要害伤及痛处的斗牛,“你算计我?!”
“冯国相这可就高看本官了。”杨晏清的语调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从一开始便是不急不缓,字字清晰又字字见血,“本官与王爷婚后共游,途径青州,不过巧合罢了。”
不、过、巧、合——不过巧合!!
若是杨晏清辛苦谋略,冯经纬尚不止此,可冯经纬清楚的知道,大庆朝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预先知道那么多的内情,判断出这件事情有他在背后暗地推波助澜,但正因为清楚的明白这件事,知道这件事很可能真的是因为杨晏清此时口中所说的巧合,冯经纬心中的愤懑恨意便越发浓烈,几乎要吞噬他所有的冷静理智。
“天命如此,冯国相可要看开些。”杨晏清又悠悠然往骆驼身上压了最后一根稻草。
“噗!”
冯经纬怒急攻心,郁结于胸终于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瞬间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国相大人!!”
一直跟在身后的护卫见状连忙搀扶住冯经纬,见杨晏清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连忙将自家主子扶上马用最快速度策马离开,背影是说不出的仓惶。
在马蹄声远去后不久,背对着萧允的杨晏清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嘴角的鲜血擦拭进手帕内里,面色淡淡地将手帕悄然收回袖中。
闭上眼调息片刻,杨晏清转过身后便又是那霁月光风,皎皎如月的文臣帝师。只不过他身后呆坐在马上看似一脸肃穆认真,实则震惊呆滞的萧允,就没有那么快能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反应过来了。
方才杨晏清让萧允遮挡脸颊不过以防万一,他能通过画像知晓周国国相的容貌,周国也未必没有手段得到大庆天子画像。若是方才让冯经纬知道萧允在此,恐怕便是要鱼死网破拼上一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