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因为春日的回暖终于染了些红晕,杨晏清从匣子里将那张折了几折的纸拿出来展开,里面只写了一个孟字,再无其他,字迹却有异于杨晏清,看上去娟秀清雅,更像是女子所书。
春闱这样的机会,不仅仅被颜修筠看中,同样的,这也是杨晏清能够将做事谨慎胆小怕事的孟尚书从礼部尚书位置上拉下来的唯一机会。
柔软的绣花鞋踩着轻巧的脚步迈进来,女子清雅的脂粉香气顿时为房间染上了些许柔媚的气息。
“见过先生。”婉宁朝着抬眼看过来的杨晏清微微福了福身子。
“坐。”杨晏清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婉宁,“最近的事情辛苦了。”
“本就是先生对婉宁的事殚精竭虑,婉宁又怎敢言及辛苦二字?”婉宁的确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却不似沈向柳那般美得灼灼夺目,她的长相柔美内敛,柳月弯眉,一双鹿眼看着人的时候,没有哪个谁能去怀疑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会说出什么谎话。
婉宁看着那纸条上写着的孟字,眼中的盈盈笑意越发温柔。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杨晏清注视着婉宁,“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并未想过会是你。这些年我未曾命人寻过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却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选择这条路并非是无路可走,而是这条路才是最能帮助先生填补空缺的路。”婉宁抬手将鬓边掉落的发丝挽到脑后,“正如当年先生所言,孟尚书做事十分谨慎,越是身居高位越是爱惜羽毛,当年未曾发迹时的陈年旧事就算翻出来也不过说一句负心尽是读书人,风流二字对读书人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罪过。”
“婉宁知道先生承诺会做到的事便一定会办到,不论时间早晚。但……”
“先生当年救命赐药之恩,婉宁无以为报。”婉宁看着杨晏清的眼神也与看向寻常人有所不同,那并不只是单纯看恩人或是主子的眼神,而是一个女子倾尽所有注视着心中所恋慕之人的眼神,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婉宁已经从先生处得到了太多,不敢再抱有别的念想。婉宁知先生所图乃是匡扶社稷之大愿,亦知先生素来爱重女子,于青楼之地并无意图涉猎,可京城鱼龙混杂,纨绔众多,烟花柳巷之地却是最能得来消息与契机的地方。”
“时至今日,婉宁也从未后悔过当年离开先生身边的决定。”婉宁温婉一笑,眼底俱是满足,“先生未曾忘记当年承诺之事,已经让婉宁心下熨帖,万般感激了。”
这些年来,杨晏清捡回鹤栖山庄的末路之人不少,捡回镇抚司的却是只有当年那个瘦瘦小小长着一双小鹿眼睛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在杨晏清身边只停留了三个月,却像是海绵一样汲取着在杨晏清身边所能学到的一切东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看似柔弱的身板下挺直着倔强的脊梁。
孟尚书当年进京赶考,会试名次并不理想,正当要回乡再度背靠之时被皇商的掌上明珠看中,为了前程,彼时还只是个穷书生的孟尚书隐瞒已有婚配的事实,娶了那皇商的嫡女入赘了皇商之家。
这些年来于官场汲汲营营,凭借着皇商的银两和人脉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水坐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距离尚书之位仅一步之遥。
可想而知当他知道当年被抛弃在家乡的妻女找上门来时有多慌乱,有多么害怕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面对足以让他失去岳家支持的妻女就能做到多无情狠毒。
他并没有明着下手徒留把柄,而是找了几个京城游手好闲的混混将妻女追撵到城外推搡进冬日的河水里,几次三番骚扰母女二人却不致命,在母女二人因为受凉疲倦生病发热之后,再暗自打点京城的药铺不得给母女二人看诊。
那时的皇商在京城里虽说没有滔天的富贵权势,但在商铺里却是说一不二,就这样,发热重病夺走了原本就身子虚弱的母亲,女儿却在最后发着高烧奄奄一息之际昏倒在了逛街回来的杨晏清脚边,被这个素来心软喜欢捡麻烦回家的青年带回了镇抚司,侥幸活了下来。
“先生放心,婉宁知道先生的处事原则,那死了的杜二郎是个五毒俱全不堪为人的东西。死在他手上的无辜女子不计其数,他那置办在外城的宅子就是一个魔窟,不仅是青楼女子,还有一些强抢买卖的良家女,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婉宁说到杜二郎的时候眉眼间满是厌恶,“做局的芸儿也是被纨绔公子的花言巧语所迷的可怜女子,如今已经带着救出来的姐妹离开了京城,婉宁给山庄的铺子掌柜递了信,到时候想必掌柜们也会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