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虞哥哥……为什么会将赋税在皇兄颁布之后再加一个点?
周蓁蓁捏着手中的纸张,指甲在上面掐出了一个月牙的印记。
“殿下?”槐虞疑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蹲在地上的周蓁蓁却是感觉一股寒意自后背窜上了天灵盖,她连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再也没有多看一眼,转过身来笑着塞进槐虞怀中,语调轻快道,“下面人办事不牢靠咱们可以好好调丨教,槐虞哥哥犯不着为了底下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好,都听殿下的。”槐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额边纯白色的发丝滑落下来拂过苍白如玉的手背。
周蓁蓁看着面前这个人,不知为何有一种陌生感油然而生,仿佛这自幼便多次来过的国师殿真正变成了一只可以吞噬人的巨兽,而这巨兽就盘踞在面前这个脆弱苍白的人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周蓁蓁袖子中的拇指指甲用力抵着食指的指腹,声音仍旧甜美活泼:“槐虞哥哥,那我就先走啦!先生布置的课业我还没能做完,还有皇贵妃娘娘说了今日要教我做点心,也不好让娘娘久等了。”
槐虞微微侧首,听到沉重的殿门吱呀关上的声音漠然站立了好一会儿,苍白的手指在怀中纸张上轻轻划过,停留在其中一张边缘处留下月牙印记的折子上,指腹拂过上面的内容,毫无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只是被杨晏清教导了这么几日,殿下便敏锐起来了……这可真是难办了呢。”
槐虞慢吞吞地走到案几后宽大的座椅前坐下,黑色的外衫袍角逶迤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怀中的纸张散落了一地,写着政务调度的纸张被随意的践踏在脚下。
“花儿成长得太慢了……”
他却已经等不及了。
颜修筠有句话说的很对——拨乱反正,富贵险求。只不过槐虞拒绝与颜修筠合作的道理很简单,颜修筠想让杨晏清死,来让萧景赫的命运回到他所摆布的轨道上。
而对于槐虞而言,杨晏清的存在却至关重要——他是星盘上唯一周国灭亡所指的道路。
不是死灰复燃苟延残喘,更不是蛰伏大庆日后复国,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连带着国师一脉悲哀的存在。
那些因为周国被吸干了全部的前辈们,只有在那条道路上才能真正得到灵魂的安息。
槐虞向往灵魂的安宁,向往着周国彻底的覆灭。
“……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颜修筠的执念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他太过了解靖北王一脉,知道如何才能拿捏道萧景赫最在意的痛点。其实对槐虞而言萧景赫的生死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如今的杨晏清只有两个弱点。
两个萧家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
两个被真正放在心里的痛点。
槐虞面前的案几表面雕刻着深深浅浅的沟壑纹路,若是有人能够进来这里低头望去,一定会惊呼出声。
周国最为隐秘守卫最为森严的九鼎塔,所有的内部构造机关排布竟然皆数都被雕刻在这张乌黑的案几之上,流转着血色的幽光。
“如果他死了,你会有多疯狂?”
***
这天夜里,难得老实了许久的萧景赫收拾了东西准备要出门,结果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就在对面邻居家的房檐上看到到了盘膝而坐,膝上还放着一张玉琴的杨晏清。
杨晏清抬眼懒懒扫了男人一眼,坐直身子埋怨道:“你好慢啊。”
明明是把人哄睡了才去换好衣服偷溜出来的萧景赫:“……是先生把我的衣服都扔到了隔壁?”
“不然呢?衣服长腿自己跑出去了?”
萧景赫提气轻身飞掠到杨晏清身边站定,叹了口气就开始劝:“九鼎塔内机关重重……”
“你不是已经让暗一找到当年修建九鼎塔的后人,拓来九鼎塔的机关图了?”杨晏清抱着琴站起来,扬了扬下巴笑道,“别废话,快走。顺完东西回来早点睡觉。”
“嘶……”萧景赫觉得自从那日谈话之后,杨晏清的性子是越来越压不住了。说一不二还带点子任性,半夜踢他要吃小兔子这种事搁从前哪里是帝师大人能做出来的事,现在的杨晏清不光能做得出来,还开始蹲在厨房黏着萧景赫做小兔子。
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仗着自己功夫好直接伸手去拿笼屉里还没出锅的小兔子,手上烫出来的红痕一晚上都没消下去,心疼得萧景赫在里面都几次惦记着吹吹,差点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被再次踢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