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所爱便如同将筋骨从血肉中生生剥离,燕鸢从不觉得自己能承担得起那样的痛,而事实上,他的承受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至少在经历过失去玄龙,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以后,他还能有力气站在这里,等着那人来赴约,等着那人来与他解契、和离。
辰时刚及,燕鸢视线从树上收回,不经意间转身看去,目光顿住。
只见玄衣男人自白玉铺成的阶梯徐徐走上来,清晨的第一缕金芒落在他眼角眉梢,那般的淡漠英俊。
五万年前结契那日,同样是燕鸢先到的,结契前夜他兴奋得睡不着觉,摸进玄将殿将玄龙折腾颇为过火,于是玄龙起晚了,叫燕鸢等了他足足两个时辰,险些跑到他寝宫去捉他。
那日男人姗姗来迟,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向他,大抵因为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浪费,耽误一两个时辰无可厚非。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
面前的一切和五万年前重合,男人的面貌没有分毫改变,除去脸上那块儿暗金色的面具,他好像还是当初的玄龙,毫无芥蒂深爱着自己的玄龙。
燕鸢笑起来,假装自己在做一场很难醒来的噩梦:“你来了。”
玄龙站定在燕鸢不远处,抬眸看向他:“嗯。”
俩俩相望。
燕鸢想起结契那日,司神殿前,他们笑目相对,互诉衷肠,立下永恒之誓,如今仅仅过了五万年,便到了要分道扬镳的地步。
燕鸢心肠绞痛,竭力维持着镇定,然而还是眨眼便落了泪,颤声问:“阿泊……”
“你可恨我。”
玄龙垂目。
“恨。”
恨你用情至浅,爱我输于我爱你太多。
恨你对宁枝玉用情过深,为了救他性命可以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恨你过于残忍,所有的心狠尽数给了我一人,也不管我能否承受……
若要细数燕鸢的不好,玄龙能站在这里与他说出许多,怕是一日一夜也说不完。可实际上他心中并不似口中说得那般有多恨他,埋怨是有的,更多的是悲凉和难过。
难过他们分明已这样努力,却还是输给了命运。
燕鸢没办法再听见声音,玄龙说话的口形他勉强能分辨出,短短的一个字,就叫燕鸢心脏被撕扯成无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