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天,恨地,恨命运,恨所有人。
却说不出恨的原因——原因太多,罄竹难书。
但这滔天的恨意反而使他冷静了下来。他依旧抱着江白昼,将脊背挺直,屏住呼吸贴紧墙壁,借由墙壁传声竖起耳朵听附近的动静。
有脚步声,谈话声,咒骂声。
似乎是姬世雄正在和公孙博争吵,前者说:“方才不见你阻拦,这会儿想起自己是祖父了,发脾气给谁看?”
公孙博大怒:“我一把老骨头,怎么阻拦你们!”
姬世雄讥笑道:“博老,事到如今何必再说这么虚伪的话?我姬某是小人,你就是君子吗?在江公子和公孙一族之间,你已经选择了后者,就别再假惺惺地把过错都推到我等身上了。”
公孙博被揭穿真面目,却不愿意承认:“你休要污蔑我。”
姬世雄道:“那好,依博老的意思,我们不追他们了,无尽海的位置得不到,也离不开这鬼地方,让他们自由地逃吧,我们等死,如何?”
“……”
公孙博不吭声了。
龙荧暗中听着,无声地嗤笑了一下。
这就是人,利字当头,真情二字怎么写?相比之下,江白昼看似无情,却永远也不会像他们这样真正无情,从骨子里冷血。
这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龙荧吓了一跳,立刻收紧怀抱,低头贴住江白昼的脸,用呼吸代替话语,堵住他的唇。
江白昼睁开眼睛,先是一愣,继而嘴唇微微一动,回应了一下。龙荧还来不及高兴,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呼吸轻得像一缕烟,看不清抓不到,倏而消散。
龙荧的心紧紧揪成一团,发狠地咬他,咬得嘴唇破皮见了血,江白昼终于察觉到痛,又一次睁开眼睛,稍微清醒了些。
龙荧指了指旁边,暗示他不要开口。
江白昼的眼珠随着龙荧的指引转向那个方向,又迟钝地转回来,点了点头。
他的长发散在龙荧的臂弯里,随着轻微的挣动而滑落,宛如一滩水,龙荧小心地捧着,怕它流走,怕它破碎。
“别怕。”江白昼似有所觉,竟然费力地抬起手指,在龙荧的手心上写道,“我不会死,扶我起来。”
龙荧立刻扶他坐起。
江白昼顺势倚在墙壁上,轻轻地呼了口气,然后忽然将右手的戒指也脱下一枚。
龙荧以为他想出了什么办法,却见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