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述道:“不打紧。”
钱开志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素净的棉麻长袍,头发短了,脸色苍白,眉宇之间有几分病气,若非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简直让人认不出他是昔日艳冠沪城的容老板。
钱开志声音微沉,道:“自珍珠港之后,日本人彻底撕破了脸,连租界都侵占了。”
容述嗯了声,说:“这次见面之后就先不见了,你也当心些。”
钱开志点了点头,叹气道:“日子越发难过了。”
容述看了钱开志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沪城的日子确实是愈发难过了,日军侵占了租界,彻底打破了这片“孤岛”的平静,人人自危。
容述是因着谢沅生才注意到钱开志的,他查实了这位沪城时报的主编隐藏的身份,找上门时,钱开志脸色都变了,抽屉里的枪都险些拔了出来。没成想,容述竟是要他做中间人,牵线。
容家是上百年的大族,家族底蕴深厚,乍看之下,容家沉寂,可容家厂子早就让容述转移去了内陆,一番经营,虽不如沪城,可在内地却另辟了一方天地。
容述手中有钱。
钱开志以前和容述没有深交,却也知道这位绝对是个独善其身的主,即便沪城被轰成了灰,只要火没烧到他身上,容述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没想到,容述竟然愿意投大笔钱去抗战。二人当真有了更深的交集之后,钱开志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容述,容述却没说什么。
容述和钱开志一前一后离开的,他坐上了车,秦忠问他:“先生,我们是回容公馆还是去公司?”
容述靠着椅背,道:“去学堂。”
秦忠应道:“是。”
说罢,直接开动了车子。
这是1942年的春天。
容述摸了摸手臂的针眼,这两年他的药物已经停了,直到日本人侵占租界,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谢洛生给他注she药剂。
不过三剂,他的身体竟然有些吃不消。
容述抬手揉了揉眉心,钱开志说以后的日子越发难过了,的确,自珍珠港事件之后,沪城如今彻底沦陷,日本人势头正盛,大肆在沪城捕杀抗日人士,整个沪城都弥漫着血腥气,可容述却从这诡谲莫测的局势中窥见了几分生机。
他摩挲着腕子上的佛珠,这是谢洛生去上头香时在静安寺里专门为他求的,还特意请住持开过光,说是灵得很。容述同他开玩笑,说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同青姨一般,还信起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