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帝的独生女,备受宠爱的徽昭公主,京都的权贵们一直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当徽昭公主将会与德婉公主一起莅临庆王府宴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京都的权贵圈子都疯狂地往庆王府递帖子。
“听说徽昭公主也是适婚之龄,不知咱家的儿郎会不会有那个福气被公主看上。”一位身穿紫衣的中年贵夫人抬手托了下鬓边的花朵,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走在她右手边的夫人带着一只喜鹊登枝的钗子,闻言说道:“周夫人,您刚刚回到京城,怕是晓不得,圣上他啊,将徽昭殿下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家那几个小子文不成武不就,怕是入不了圣上法眼,不过妾身听说周夫人家的大公子有貌有才的,没准在宴会上一露面,就能叫公主看入了眼呢?”
周夫人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容自谦一番,又顺着她的话暗地里抬了自家儿子几句,走在两人另一边的夫人突然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徽昭殿下何等金枝玉叶?若要挑选夫婿,怕也只会在宗室或者公侯氏族之中挑选,啧,妾身瞧着虞家那位太夫人就有几分想要为虞小公子说和的意思。”
她耳畔垂着一颗圆润鲜红的玉珠,随着步履的起伏轻轻摇晃:“要我说啊,无论是选婿还是挑媳,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两位可知道,先帝在时,德婉殿下放着满京城的好儿郎不挑,最后竟然选了个一穷二白的新科进士?”
“就算有探花的名头又能怎样呢?先帝一去,他这个探花就成了摆设,如今丢了差事不说,连能不能尚主,也成了问题了。”她的声音很尖,说起话来时刺入人的耳中,叫人听着十分地不舒服。
尤其是落进当事人耳中的时候,这种不舒服就成倍地增加了。
张母穿着她入京后置办的最好的一身衣服,埋着头站在角落里,她历来好面子,在州府时,从来没有谁会当着她的面如此讥讽,如今拼命地压缩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这些八卦的贵夫人们认出来自己就是新科探花的母亲。
但她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毕竟如今的权贵圈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认为,张遐区区一个翰林院的小官,会有进入庆王府宴会的资格。
在京都生活的官眷们一向对皇城里贵人们的喜好十分敏感,也习惯了跟着风向走。
张遐这个曾被风传要尚主的小探花在挨了一顿打之后愈发地不起眼,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失势,不然哪怕凭着德婉公主驸马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议论。
关于自家的议论让张母听得十分不是滋味,她的拳头紧了又紧,手中的绣帕早被揉扯得不成模样,但一想到儿子的吩咐,她就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张遐说,无论皇帝想要如何掩饰,秦文卿是自己家里养大的这个事实无可更改,而且她一个姑娘家家,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已经很败坏名声了,更别提她还单独在外男家里住了这么久,早就没有清白可言——张家母子没把跟自家定亲的秦秀才的身份与当今皇帝挂上钩,只以为是秦文卿从小失落在民间,运气好才恰好被人找回去。
庆王府已经答应了协助张家,把秦文卿的名声搞臭,也答应了张遐拉拢朝臣,一起向皇帝施压,逼着秦文卿嫁到自己家来。
“她早就是我拜过堂成了亲的妻子,当年她父亲与我父亲约定婚约的信物娘你不是还收着呢吗?”张遐的脸激动到扭曲,他脸皮上的淤青已经渐渐褪下去,但整张脸的五官都已经变得不协调,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都会给人以一种微妙的丑感。
“我......”张母心想哪里还有什么信物呢?
当年她以为秦文卿这辈子都翻不出她的掌心了,于是就将秦父送过来的信物——一枚玉佩,给送到当铺典当出去了!
但那枚玉佩只是普普通通的莲花模样,随便一家玉饰铺子都能买到,张母这么想着,因为怕儿子知道自己卖了玉佩发怒,干脆就把这件事情给瞒了下来,又随便买了一块花色一样的玉佩踹在身上,只等着待会儿见了秦文卿再拿出来。
反正秦秀才死的时候秦文卿年纪还小,肯定不记得那玉佩的样子。
张母定了定神。
秦文卿就是徽昭公主带来的震撼已经渐渐淡去,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秦文卿再如何的金枝玉叶天家贵女,她也是在自己手心里长大的,天然欠着自己一份养恩呢!
这么一想,她似乎感觉自己的底气又足了些。
就算是皇帝!公主!她也不能不讲道理,忘恩负义吧?!
张母不再撕扯手中的绣帕,她又抬起了下巴,正准备跟自己周围的贵夫人们交际一二。
就在这时。
庆王府设宴的花园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张母看见自己身边的贵夫人们一个一个都站了起来,她们朝着同一个方向翘首以盼,张母也慌里慌张地跟着站起身,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见从花园的月门后头缓缓走进来一队人。
打头一左一右的两个妇人身穿宫中女官的服饰,神情严肃,在她们后面跟着打扇提灯端盏的宫女,步伐整齐姿态端雅,鱼贯而入。
离月门最近的那几位夫人忙后退让开了一片空地。
女官和宫女们分开两边站齐了。